邱艳低头,穿了两针,问道,“二伯母怎么说起这件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
“阿蜜向我哭诉在夫家过得不如意,我能有什么法子,嫁作儿媳,都是一步一步过来的,她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安生过日子,早点生个儿子出来,有了依靠,不怕治不住他们,往家里跑,次数多了,我懒得管了。”肖氏哀叹连连,邱蜜在夫家过得不好,她跟着操心,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比不上儿子金贵,可和外人比起来,孰轻孰重乃显而易见的,她自然是帮着邱蜜的。
邱艳停下手里的针线,想了想,道,“你也是怕堂妹在夫家受了欺负,不碍事的。”
“你堂妹能体谅我的难处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三伯母的事情让聪子给摆平了,你堂妹的事情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理。”肖氏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盯着邱艳,“中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蜜回到家,不吃午饭,冲进房门便嚎啕大哭,我问她,她什么不肯说,想着过来问问你,你性子宽容,不会和阿蜜斤斤计较,可知发生了何事?”
邱艳想,这才是肖氏来这边的真正目的,怕邱蜜吃了亏,为邱蜜撑腰来了,碍着沈聪,不敢给她脸色瞧,换做其他时候,早就脸红脖子粗的骂了。
“不曾有事,听三伯母说起,我也好奇发生了什么,您问问堂妹才是。”
“我就是问她她不肯说我才来问你打听的,估计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哎,阿蜜日子一团糟,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你让聪子去她夫家转转,帮阿蜜想想法子怎么样?”何氏身边没有商量的人,邱铁不管邱蜜的事情,杨氏手里事情多,忙不过来,算来算去,她身边也就一个邱艳能商量事情的人。
邱艳继续缝补手里的衣衫,和肖氏说话,她一针一线缝补得极为小心,“聪子只管和赌场相关的事情,堂妹的事情,他插手于情于理都不太好,二伯母找大伯说说也好是,大伯是里正了,他出面,难道还比不上聪子管用?”
肖氏和严氏不对付,哪会找大房说这种事情被严氏耻笑,“聪子可是阿蜜堂姐夫,阿蜜受了委屈,堂姐夫出面怎么不合情理了?”
“二伯在世,大堂哥也活得好好的,聪子替二房出面像什么样子,三伯母那件事情不过举手之劳,聪子在赌场,知晓赌场的规矩,没有给人落下把柄,堂妹的事情可就算私事了......”邱蜜在夫家发生了什么事邱艳无从得知,单冲着邱蜜看沈聪的眼神,邱艳就不会让沈聪插手邱蜜的事情,她做不来给自己添堵的事儿。
肖氏认真想了想,貌似还这是如此,“你二伯只在乎田地的那点收成,你瞧着他何时管过家里的孩子,阿蜜的事情,还得我出面。”
肖氏坐着不肯走,傍晚,沈聪和邱老爹回来,看肖氏在堂屋坐着脸立即黑沉下来,邱艳无辜的笑了笑,收好篮子里的衣衫,瞅着外边的天色道,“我们是不是回去了?”
昼短夜长,天黑得早,晚些时候天就黑了。
沈聪打水洗手,不愉道,“待我洗手后就回家。”半字不提肖氏,也不和肖氏打招呼,肖氏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讪讪起身道,“你堂妹郁郁寡欢,我得家去了,得空了又回来玩啊。”走到门口,见沈聪蹲在木桶边,侧脸冷凝,踟蹰了会儿,肖氏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聪不待见她,肖氏自然不会赶着上前讨人嫌,躲着就好。
“她来做什么?”沈聪从衣杆上取了巾子,边抆拭自己的手边问屋里的邱艳。
放下篮子,邱艳和邱老爹说了句话才回沈聪道,“中午堂妹回家哭了场,二伯母问我是否知道原因。”
沈聪冷哼,“你如实告诉她,她性子泼辣,好好训斥自己女儿一顿也好,否则,气都撒在别人身上了。”
“没。”肖氏知晓邱蜜和离的事情也不见得会打骂邱蜜,肖氏护短,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训斥邱蜜的。
邱老爹本想留两人住几天,沈家没有事情,留在这边做什么都方便,但看两人都想回去,回屋装了一袋子米递给沈聪,“艳儿怀着身孕,饭量大,带回家,没粮食了又过来拿就是。”几乎,每次沈聪和邱艳离开的时候邱老爹都会说这句话,可是,沈聪从来没有一次过来是为了粮食的。
“爹,您自己留着,家里还有不少呢,您给我们这么多,我们拿回家也找不着地方搁啊。”邱艳说的实话,沈聪从赌场挑了粮食回来,目前,家里的粮食,吃到明年入夏不成问题,沈聪备得多,装粮食的罐子坛子都装满了。
邱老爹瞪她眼,“给你你就收着,你怀着身孕,多吃些,别饿着我的乖孙了。”
双方推诿番,最后,沈聪没有办法,还是收了下来,回去的路上,和邱艳说了之后几天的打算,赌场的事情多,要忙一阵子,沈聪怕邱艳在家里害怕,想着用不用把李婶叫来家里,多个人照应,他心里放心。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忙就是了,我能照顾自己,李婶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往你一忙就把李婶叫到家里来吧。”邱艳心里真的不怕,她觉得是沈聪瞎操心,赌场的事情安稳下来,谁还会来家里找麻烦?
沈聪沉默不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邱艳如今怀着身孕,他不担心是假的。
然,邱艳毫不在意,安慰他忙自己的事,沈聪拗不过她,只得依着她来邱艳。他出去得晚回来得早,与去年的早出晚归截然不同,沈聪不放心她,每日出门都会提醒她锁门,叮嘱她遇着事情从暗道走,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说,刚开始邱艳心生烦躁,待有一日,刀疤过来找沈聪商量事情,沈聪出门忘记叮嘱她锁门,邱艳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不得劲,片刻,沈聪倒回来,和她说了这些话,她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天冷了,树梢叶子所剩无几,入了冬,天儿又冷上两分,邱艳肚子愈发大了,且孩子有了胎动,她一躺下,肚子一会儿左边动一会儿右边动,煞是有趣,盯着她的肚子,沈聪能玩到半夜,月份大了,起眼才想起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定,肚子的是个男孩女孩她和沈聪不知晓,邱艳看得出来,沈聪喜欢男孩大过女孩,想想也是,沈聪最为孝顺,生个男孩,沈家算是有后了,到魏氏坟前,沈聪也算有个交代。
她抚摸着自己肚子,同样希望是个儿子,沈聪喜欢孩子是真,可生孩子不是相生就有的,往后会不会有孩子都不好说,第一个是个儿子,日子要轻松得多。
这时候,外边响起敲门声,邱艳掀开膝盖上的被子,没有急着应答,快晌午时候了,沈聪下午回来得早,然而这会归家的时候少之又少。
“嫂子,是我,阿诺,开门。”
听清楚声音,邱艳面色一怔,随即,脸上扬起了笑,欢快道,“来了,来了。”这几日怕要下雪,昨晚还和沈聪说起用不用去兴水村看看沈芸诺,谁知今天沈芸诺就回来了,推开门,邱艳的目光落在沈芸诺清瘦的小脸上,眉头拧成了川字,裴征在,邱艳没给他好脸色,拉着沈芸诺的手,皱眉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哥忙,也没去兴水村打探你的消息......”
“嫂子,我们进去说话吧,风大。”沈芸诺低着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邱艳想起沈芸诺的身子骨,牵着她往屋里走,她的肚子有些大了,六个多月,穿着厚厚的袄子也挡不住隆起的小腹,沈芸诺惊呼道,“都这么大了,我竟然现在才瞧着。”
进了屋,邱艳让沈芸诺去炕上坐着,沈聪不在家,她常常待在自己屋里,裴征进屋不妥当,邱艳冷着脸道,“外边有柴火,你自己抱去堂屋烧炕,我和阿诺说说话。”
裴征笑着点头,没跟上,邱艳心里的气不顺,怀孕后,她身子丰腴了一圈,却不想,沈芸诺在裴家瘦得这般厉害,想起沈芸诺在家的时候,不由得眼眶通红,“你在裴家遇着事情回家找我和你个商量才是,瞧瞧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哥瞧见你这副模样,不知该如何呢。”
沈芸诺皮肤偏白,下巴尖了,小脸瘦了一圈,一张脸看上去苍白不堪,邱艳自己都不忍心。
沈芸诺眼神一弯,笑了起来,“嫂子,我没事,前些日子精神不好,拖到现在才有精神回家,我好着呢。”说完,手轻轻落在自己肚子上,朝邱艳小声道,“我怀孕了,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过阵子就好了。”
邱艳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芸诺,又悲又喜,“你怀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和你哥都没听说。”盯着沈芸诺的肚子,不知为何,眼眶里的泪更凶猛了,哽咽道,“既是怀着身孕,怎么还来回奔波,好好养着才是,是不是你婆婆苛待你了,怀孕也不该瘦成这般模样啊。”
沈芸诺身上的衣衫是在家时候做的新衣,往回穿着刚刚好的衣服,这会肩膀两侧空荡荡的,如果不是受狠了,怎么会连衣服都撑不起来,裴征长嫂韩氏为裴家生了三个儿子,二嫂也生了个儿子,家里有四个孙子,宋氏对沈芸诺的肚子必然不会上心,“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了,这几日身子好受些了,想着趁下雪前回来看看你。”沈芸诺的手缓缓落在邱艳肚子上,开心道,“肚子都这么大了,算起来,我嫁人的时候孩子就有三个月了吧,我和哥迟钝,只发现你吃得多,没往那方面想,幸亏孩子没事儿,否则,哥心里不知内疚成什么样子呢。”
“大夫说我底子好,大半是你照顾得好的功劳,我怀着身孕没遭罪,哪像你,瘦得这么厉害。”邱艳拉着沈芸诺坐下,转而一想就明白为什么沈芸诺拖到现在才回来了,想来是孕吐太过严重,不想她和沈聪担忧,才拖到现在回来的。
沈芸诺盈盈一笑,“现在好多了,否则,这么远的路,我哪走得回来,嫂子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我,裴征在家,我好着呢。”
“你什么性子我和你哥还不懂?就是心思太重了,往后遇着事情,别闷在心里,说出来,凡事有我和你哥在呢。”邱艳眼中,沈芸诺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了,那时候的沈芸诺在她眼中,看似是个小姑娘,实则和小孩子差不多,谁知,沈芸诺也怀孕了。
沈芸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邱艳觉得,沈芸诺变了许多,不似在家那会,纵然笑着,眉目间总萦绕着淡淡的愁绪,性子开朗不少,邱艳问她,“兴水村的人怎么样,有没有上门找你麻烦的?”
沈芸诺笑着摇头,如实道,“平日我不怎么出门,兴水村的情形知道得不多。”
邱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芸诺在兴水村,估计和她在杏山村差不多,没有朋友,一天到晚的待在家,除了出门洗衣服或者去山里挖野菜,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你两个嫂子没暗地给你是绊子吧?”
“没,她们手里头有事,哪有心思应付我,嫂子放心吧。”沈芸诺看邱艳对裴家的事情感兴趣,说了不少,从她成亲到现在,裴家发生了几件事,沈芸诺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邱艳。
末了,邱艳脸上才稍微缓和,“你做得对,不管什么事,让裴征挡着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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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诺说话语速慢,邱艳听得惊心动魄,许多事情沈芸诺一笔带过,邱艳不难听出裴家众人的性子,韩氏看似温婉大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至于裴征那位二嫂,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上有狼下有虎,沈芸诺夹在中间,举步维艰,亏得有裴征护着,否则,沈芸诺哪应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