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居然又笑起来,柔声说道:“若是愿意,就答声愿意。”
韩覃咬了咬唇才道:“我愿意,却也有个条件。”
唐牧走了几番不能走,索性坐下来问道:“什么条件?”
韩覃伸指出来掰着:“首先,既您都睡过了,想必人是看上的,既然高瞻的事你不能答应,那一百两银子的相看费我必得要。再者,您既如今已经出仕又做了大官儿,我想收拾几个人,还得您替我想办法弄到这府里来。”
唐牧以指弹着桌面,盯着韩覃微挑的眉,忽而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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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小院过夹巷再往前,一直转到前院才进门上书着饮冰二字的小院中,进院就抱拳叫道:“雄涛兄!”
高正本负手在看墙上字画,回头亦是笑着抱拳:“清臣兄客气!”
两人携手入内在太师椅上坐下,高正伸指撇嘴:“清臣兄害我。你当初叫我提那王祎起来的时候,只说他与咱们同年,可没说他是那么个倔性子。自他上任佥都督御史,一河南竟没有好官了,从上到下叫他撸了个串。清臣兄你也知道,虽是地方却也牵着朝庭,头顶上多少尊神都要问责于我……”
唐牧边听边笑边点头:“你继续说。”
听高正诉完苦端起茶杯挑眉,唐牧才问他:“是,雄涛兄这一系列的苦楚皆因我而起,我得给雄涛你赔个不是。但是,雄涛你可有想过,为何圣上会朱批亲点我去开封做河道总督?”
高正摇头:“清臣你有话直说,我不懂得绕弯子。”
唐牧呵呵笑起来,亦端茶杯抿了一口:“常德死的正当时,恰就是在我上任赴开封的时候,时机也太恰当了些。”
高正端身塑坐:“他掌着御马监监官一职,又是司礼监掌印冯田的干儿子,听闻回府睡了一觉就没醒来。大理寺也曾去过他家,听闻没查出什么异样来,此事也就了了。”
唐牧道摇头:“还不曾了!”
非但不曾了,借着常德的死,他要撕开网着整个朝政的那道网,着力于改变历史的齿轮,让它不要重新滑入,他身后那二百年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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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院中乔惜存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溜到了韩覃院中,她进门见韩覃坐在桌前插花,插一枝站远了看看,又拿小剪刀去剪那枯叶。她不请自坐到韩覃对面,甜声道:“方才二爷去我院里看我了。”
韩覃嗯了一声,剪刀一捏又剪一枝新开的绿菊下来修着叶子。乔惜存见她眉毛也不抬,又补了一句:“他知我昨夜身上不好,叫我将养着。”
说完似笑非笑望着韩覃。韩覃丢下剪刀,以手支额隔桌子凑近乔惜存问道:“乔娘子,你那亡夫身边有几位夫人?可有妾没有?”
乔惜存撇嘴摇头:“只有我一个,他爱我都来不及,那里敢讨妾?”
韩覃仍是笑嘻嘻的望着乔惜存:“可我瞧你这争宠的样子,像是从宫里三千佳丽中争过宠一样的顺溜。”
她抬头又去转那瓶花儿,乔惜存盯着韩覃的下巴,忽而指着自己下巴说道:“你那痣怎么越来越淡了?”
韩覃自伸指摩梭了片刻道:“许是洗掉了呗。”
那是粒守宫砂,遇男子精而崩,今日一早起来,渐渐黯淡,最后全数散去。
她欲要引开话题,又问乔惜存:“你先夫死时多大年级?”
提起先夫乔惜存又红了眼圈儿:“也不过二十七八岁,正是好的年级,容样儿也好性子也好,待我更是好的没话说。但凡能出宫,去那里都带着我。”
“出宫?”韩覃一怔:“他是什么人?”
乔惜存道:“宫里御马监的太监。”
韩覃噗嗤一笑:“放马的太监?你这样好的容样身段儿,竟找了个太监,还是放马的?”
乔惜存白了韩覃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皇宫里除了司礼监的权势大,下来就数御马监,那是掌管皇帝兵符调令的地方,统领着一国将军大都督们的军权调令了。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们谁见了他不得拱手叫一声常公公?”
这韩覃果真不懂,仍是手肘了下额望着乔惜存点头:“这样说来,你先夫倒还是个人物。”
乔惜存又叹:“可不是吗,又有容样又好性子又会体贴人,可惜死的太早。”
韩覃其实挺喜欢面前这没心没肺的小妇人,劝慰她说:“我听闻太监们都是去了势的,与女人作不得夫妻,既作不得夫妻,好性子和体贴人又有什么值当,不如早些丢开的好。”
乔惜存左右四顾后才轻声说道:“你懂什么,他们虽去了势,玩的手段可多着了。床上那点事儿,便是荤的没有,素的也能做成荤的。”
这本是两个寡妇,彼此间都经历过人事,说起私话来也没个正经。韩覃果真好奇,凑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个素的做成荤的?”
乔惜存见韩覃眼晴晶晶亮的盯着自己,满脸都是好奇,推了她一把道:“去,那有什么好说的。”
实际上太监虽不能人事,却有的是邪癖玩意儿能叫妇人们□□。但这种事情,即便言传也不能意会,亲身尝试过才知其中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来的。
韩覃回头重又去剪自己的花瓣儿,许久就听乔惜存叹道:“所以我嫁人这些年还没开过荤,虽经了人事,却不知道真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韩覃竟叫人小妇人逗的不可遏制的笑起来。若她知道那滋味儿不过是疼的要死,也不知道脸上还会不会有如此神往的表情。
饮冰院中,才送走了高正,唐牧见陈启宇自袖中抽出只匣子来,皱着眉头接过来问道:“什么东西?”
陈启宇道:“这是昨日先生喝醉了落在学生家里的,学生今日带它回来还给先生。”
唐牧当着他的面打开,一匣子的小东西金珠碧玉闪着光辉。他揭下盖顶上那块小硬板,自里头抽出张银票递给陈启宇:“我无端扰你夫妻一回,这是我的贺礼,回去托我转交你家夫人。”
陈启宇见票额赫赫然写着一千两,垂了双手道:“这太多了,学生不敢收。”
他一年的俸禄折银也不过六十两,一千两当是他十几年的俸银。
唐牧强递到陈启宇手上:“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这几年跟着我东奔西跑,我给你份礼金是应该的。”
陈启宇迟疑着接过来揣到了怀中,躬身道:“谢谢先生!”
唐牧点头,盒上匣子交给巩兆和:“去,放到我书房里去。”
凭着那两枚缠丝锁扣的形象,陈启宇敢断定唐牧肯定是认识韩覃的,那年在香山上,唐牧曾问过他可曾见过一个小姑娘,继而便追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