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许是起的太早,他此时还掩不住困意,指着陈卿与刘瑾昭说道:“一会儿到干清宫来,朕有事要问你们。”

司礼监掌印冯田躬腰在侧揣度着皇帝的样子,看他显然是想走了,低声下气问道:“诸位大臣们,可还有本启奏?无事咱就退朝了。”

唐牧一眼远远扫过去,隔着两列朝臣,都察院右都御史高合随即点头,高声叫道:“臣有本奏。”

皇帝李昊本想退朝,有事到干清宫里去说,见高合出列,遂问道:“高爱卿何事启奏?”

高合抱着笏板跪在地上:“陛下,王经略本是个因抗洪不力被革职的七品小官儿,突然之间就被起复到正四品佥都御史的职位上,这不合乎于律例礼法,臣斗胆启奏,恳请陛下免了他的官职。”

皇帝盯着高合,却在呼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高瞻:“人是吏部委任的,高阁老,高合说的可是实情?”

高瞻虽挂着吏部尚书的名儿,但基本上就是捞个官员长降的过水面,实际差事全是交给右侍郎高正来理。关于王经略这个突然从河南杀出来的废七品官儿,在他未上本奏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是谁。但人是吏部委任的,就算高瞻不认识,上下疏通关系的钱必定是收过的,做为吏部尚书总不能说不知情吧?

他抱着笏板出列:“启奏陛下,今夏至初秋季节,黄河上游连番暴雨至黄河几近决堤,王祎以罪臣之身护堤有功,地方递折子上来,我部就允了其佥都御史一职。”

高瞻心里一边骂着高正不知收了谁的好处就乱安插官员进来,一边也不得不吐着血为空上窜天的王祎来辩白。

皇帝目光转过来盯着高瞻,冷冷言道:“他不但参了河南一省的地方官,还直言经自己查调,内阁与内廷有官员与太监直接与河南地方联络,勾结起来高报役夫数量,多报灾民损失,侵吞河道灾款,高阁老可也知此事?”

不但当庭跪着的几个人,满殿文武官员俱是一怔,却也明白为何皇帝要叫刘瑾昭与陈卿去干清殿了。皇帝不想拿到明面上来说,想必也是要给那牵扯到河南的阁老留点脸面,毕竟内阁就那么六个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都察院御史高合跪在当庭亦是尴尬无比,好在此时皇帝再次发话:“可还有本要奏?”

众臣齐声道:“无本!”

皇帝起身梭视大臣们一眼:“那就退朝。”

散朝后群臣要往六部,吏部右侍郎与唐牧一路走着,边走边哀叹道:“早知道那王经略是个如此不靠谱的,我当初怎么也不会调他上都察院去。这下倒好,不但高阁老要发雷霆之怒,连内廷都牵扯进去了,全是你害的我,偏我还无处说。”

唐牧停在皇极殿外,他身量高挑姿态谦和,性子又生的和善耐心,常爱聆听人言,笑起来唇略厚,双眸炯然有神,在这一群胡子苍苍的老臣们当中,确实当得一身美侍郎的称呼。

“雄涛,御马监监官常德死在我去河南上任的当口,如今王经略才奏本上来,陛下就宣大理寺卿去干清宫,可见陛下是决心要弄清楚此事。”

高正躬着腰皱眉道:“可是我把高瞻给惹了,他有皇太后罩着,我了?”

唐牧又是一笑:“你?或者,你该要升任吏部尚书了!”

☆、第36章

怡园中,韩覃好容易拦住了只要唐牧一走就不见踪影的淳氏,搓着两手笑的十分诌媚:“好嫂子,我总难得见着你的面儿!”

淳氏止步问道:“何事?”

韩覃遥指着后院门期期艾艾道:“我那娘家哥哥来此看我的事儿,只怕嫂子也知道了。”

淳氏不打听人事非,却也停下来认真道:“表姑娘,那人可不是你什么娘家哥哥,你还把二爷的炭窑盘下来叫他经营,这些事情,我未告诉二爷,就是要等你亲自告诉二爷。我猜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二爷,对不对?”

一对男女,只要上过床,那种关系便不能容外人搀和。也正是因此,淳氏才未将韩覃私见外人的事情告诉唐牧,要等她自己开口。

韩覃连忙点头:“我一定会亲自告诉二爷,只望以后他来时,您再莫要拦着,可好?”

淳氏略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从此之后,大壮就算过了明路,待他再自后门上来怡园时,后门上守门的老夫妻也不敢再拦,直接叫他在小后院里等着。乔惜存遣丫头来叫,韩覃才知大壮来了。她这几日连赶着替他纳了双鞋子,拿块帕子包着赶到小后院,便见大壮缩手缩脚在院子里站着,乔惜存站在门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韩覃见他身上穿了件最普通不过的青布短衫,下面一双崭新的麻鞋绑腿,里头袜子歪歪扭扭缝着,忍不住略带责怨问道:“为何不置上两件厚实衣服?如今早晚天凉,你既要打理小炭窑,穿成这个寒碜样子,只怕那些工人们都不能服你。”

大壮笑拍着身上衣服道:“并不曾,工人们极好极听话,还总不肯叫我帮着起窑烧炭糊泥加砖,我倒叫他们整日的压坐在椅子上,你瞧,一双麻鞋穿得几日一点泥土未沾,还如新的一样。”

韩覃覃将那双鞋塞到他手中,白了一眼才道:“你本来就是小炭窑的东家,花钱雇他们来做工,他们自然要替你起窑烧炭糊泥加砖,你怎好自己亲自上手?”

她见大壮不肯接,扔一只在地上令道:“试试,看看可还合脚?”

大壮取鞋起来在台阶上坐下试得几试,点头道:“又合脚又舒适,还是你做的鞋最适我的脚。只是总要害你熬夜害夜,往后不要再做喽,我自己买双麻鞋来穿也使得。”

韩覃自地上拾鞋起来拍净土给大壮包好,双手奉给他道:“在拗古村蒙你多年的照顾,我也唯有做双鞋回报你,你怎能不要?”

乔惜存实在忍不住问直接高声问韩覃:“这怕不是你的情郎吧?才几日功夫你就纳得一双鞋子送他?”

韩覃瞪了乔惜存一眼,轻声问道:“你可是要我死?”

乔惜存白了韩覃一言,撇嘴自语道:“造孽哟,二爷只怕还不知道他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正飘着了。”

韩覃不理乔惜存,拉大壮在院中坐下问道:“小炭窑可还能周转得开?有没有人问你订些炭用?”

眼看入十月,拉过头一层冬霜,大户人家的屋子里已经开始熏火气了。

大壮道:“生意好的不能再好,许多人挑着钱串来订炭,尤其是银骨炭,有些人来了都是一车一车的订,只呆惜咱们的窑太小烧不出那许多炭来。许多人都让我给回绝了。”

黄家炭行叫唐牧给下令封门查抄,眼看冬季马上来临,整个京师的人都要用炭,他家被查,再别处又无炭行,西山小炭窑开得许多年有些熟门熟路的老客们找去也是自然。

韩覃气的吸气:“你多雇些人工趁着天未冻土再箍两座窑也使得,怎好回绝人家?”

大壮最怕韩覃发气,嗫嚅道:“咱们接手的时候也不过七八个人工,这几天全都没白没黑的干着呐,就是烧不出炭来,顾不及再箍窑。”

韩覃道:“那就再雇人工来,可是没有钱开发工钱所以你不敢雇?”

大壮点头:“银骨炭要好木料才能烧,收来的钱全订成木料了。”

韩覃急的两手上下摸着,她前几天才问唐牧要过那一百两银子,他还额外赏她些铜钱也全给了大壮,如今叫她再到那里找钱去?

但如今是最好的机会,黄家炭行被封被查来的太快,许多京中商户们还未醒悟过来,等他们醒悟过来多开得几家炭行,西山小煤窑离京又远路又不好走,京中大户们自然就不肯再到西郊去订炭了。

得趁着这几日商户们还未缓过来的当口先趁下这一冬的炭才行啊。韩覃指着大壮道:“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想办法。”

她跳出院子急急跑到主院,进东厢就去翻自己的妆奁。她手里如今空空如也一个铜板都没有,唯有几样首饰是衣服上配的,头上插的耳中戴的,换套衣服就得拣起来重新配饰。韩覃抓着妆奁中几样东西哗啦啦发着呆,看来看去丢下别的,唯拣那日去花庄寺时唐牧给的累金丝包翠玉锁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