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而笑,娄氏端了几碗盖了浇头的面进来,妯娌三个一起吃了起来。
2、长子无媳而亡,娄氏实则就是长媳。伏青山入京赶考几年,有信也只寄到兄长高山处,是以自家丈夫在外的情况,高山夫妇比晚晴自己还要清楚一些。晚晴见娄氏偷完油看着心情不错,悄声问道:“二哥有没有说过,娘都去了青山为何仍不回来?”
娄氏道:“听闻是今年的大考由春闱改了秋闱,他要备考,你二哥便写信叫他不要回来。”
晚晴听了又要多等半年,心中失望更增了一分,叹道:“如此来说,我还得多苦半年。”
车氏人小心尖又是自集上嫁过来的,摇头道:“不止吧,若真中了,不得等着放差事?放了差还要赴任,谁知道会放在那里?青山若还是原来的青山,带了你去赴任还好,若不带你叫你在这里守着,你不一样要守?”
晚晴搅了那碗面摇头道:“他必会带我和铎儿的,这你们放心。”
外面厅房里,正屋中八仙桌上供着祖宗牌位,西进屋子里伏高山盘腿坐在炕上,问伏铜道:“阿正叔真回来了?”
伏铜趿了鞋躬腰站在下面点头道:“是,我瞧他来时身后跟着两辆大车,卸完东西就走了,看着是要长住的样子。”
高山皱眉不语,春山在另一侧盘腿坐着,言道:“他不会是要回来定居吧?你瞧他样子可像是在外干大事的?十年不见,当年听闻他也读过书。”
伏铜道:“瞧不出来。”
高山道:“我原指望母亲死了之后,咱们就把隔壁的院子拆了,木料拿来盖新房,把那片地方平出来耕种,他好端端跑来干什么?”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回来又能呆多久?”
高山摇头:“他的地如今我种着,若他回来要地,我家以后就要少许多地。”
兄弟两个相视而叹,皆是摇头,终是伏铜又道:“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种地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高山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毕竟他那个人可不好惹。”
春山亦是点头长叹,低声道:“他本是个孽障,杀侄子的事都干得出来,又勇猛能打,咱们要与他强争是争不过他的,唯有等他自己走了。”
晚间宴席已毕,蓬布撤走,丧事就算完结了。晚晴见娄氏带着村里的媳妇撤走了,自己趿了鞋下炕到了厨房,内里四处狼籍,清油缸与荤油缸内一丝油星也无,肉盆里一丝肉沫也无,惟锅台灶台上脏水脏菜叶子成堆。她瞅了半晌,出外到后院麦场上井里摇了轱辘摇上几桶水来,趁着孩子未醒,掏了抹布开始抆洗灶台,清扫厨房并院子里的残渣。
她这院子是伏泰印的老宅,外院两面排栅关牲口置杂物,内院一间厅房,东西两间屋子。西面一个角门,进去之后是打麦子的麦场,场上一颗大槐树遮了半片麦场。
待她将里面院子清扫已毕,夜幕黑尽,她才下了里外门闩开了东屋门锁,将中午时自己存下的一海碗带浇头的面在锅里热了,端了炕桌到西屋,叫了铎儿起来道:“今日饭里有肉,快些起来吃。”
这孩子也不过三岁,跟着大人累了几天,听见饭里有肉,忽的爬了起来道:“娘,我要吃多多的肉。”
晚晴笑道:“咱们又不喂猪,那里来多多的肉,快吃,娘把肉都捞给你。”
铎儿稚手捉了筷子努力往嘴里扒着面,吸了吸鼻子道:“娘,有肉的饭真香。”
晚晴咧了嘴笑瞅着儿子道:“你奶奶去了,咱们就可以喂猪了。今年娘保证给你喂头又肥又大的大猪,等过年的时候天天都给你有肉吃。”
铎儿仍是吸着鼻子道:“娘,真香!”
晚晴亦闻到一股肉香味儿,怕不是这两碗饭里对的,她扭头掀了窗子,见东边那长年不住人的院子里厨房烟囱上真有烟冒着,皱眉道:“难道隔壁真有人住了?”
肉。”
晚晴笑道:“咱们又不喂猪,那里来多多的肉,快吃,娘把肉都捞给你。”
铎儿稚手捉了筷子努力往嘴里扒着面,吸了吸鼻子道:“娘,有肉的饭真香。”
晚晴咧了嘴笑瞅着儿子道:“你奶奶去了,咱们就可以喂猪了。今年娘保证给你喂头又肥又大的大猪,等过年的时候天天都给你有肉吃。”
铎儿仍是吸着鼻子道:“娘,真香!”
晚晴亦闻到一股肉香味儿,怕不是这两碗饭里对的,她扭头掀了窗子,见东边那长年不住人的院子里厨房烟囱上真有烟冒着,皱眉道:“难道隔壁真有人住了?”
☆、第78章
八月的锡林郭勒草原,绿草如茵织成,蓝天上白云投际高远,天鹅摇摆于锡林河的九曲十八弯上,大尾巴羊与天山马交汇成悠扬激昂的乐曲。一年一度的那雅尔大会举行在即,蒙古各部的部落首领们亦集汇于此。
贞书今日也穿着蒙古族姑娘们常爱穿的曳撒,丁香色绣大朵花的长褙子,宝蓝色百褶裙,与桔黄色的比夹,头上亦戴着宝塔尖尖的帽子坠着金银,唯耳上她仍不能惯戴那璎珞坠成尺长的耳坠,唯塞得两只金粒子。
今年,北汗仍在征战往伊斯坦布尔的路上没有回来,他带走了几个盛年的儿子。而玉逸尘的堂姐赏湖所生的巴塔尔,年值十八,恰是留在北蒙最年轻力壮的一个。他亦是今年那雅尔大会的主办者,是以才会邀请自己的舅舅赏契,也就是玉逸尘来此一会。
玉逸尘与黑水城一行人远远自草坡上望见锡林河岸边水草丰美处的座座蒙古包,便知是到那雅尔大会的主办地了。贞书勒马向前,停在玉逸尘身边问道:“果真你能说服巴塔尔,叫他出兵从土蕃手里把贺兰山讨回来?”
“总得试过才知道。”玉逸尘仍穿着他那本黑绣五爪金龙的袍子,略小些的桃形冠,他先策马跃下山坡,往蒙古包处跑去。
穿宝蓝色外衣并白色长裙的漂亮姑娘们捧着哈达而来,贞书拉着小鱼的手跳下马,才喝了三大碗酒就已经面红耳赤如只醉虾一般。这草原上的姑娘们脸蛋儿红彤彤,来去皆是策马,叱斥皆是异族语言。
贞书醉的头眼发晕,叫小鱼往蒙古包中拽着。蒙古包虽是羊绒毯子铺地金漆的桌子,可是那怕在黑水城也用惯了炭的贞书一闻到浓浓的牛粪味道还是欲要作呕。她拽着小鱼的手说:“好孩子,这不是黑水城,往后你见了玉逸尘可不能直呼其名,那怕叫声赏契都好,万不能叫人知道他叫玉逸尘,记住了没?”
小鱼人小鬼大,在黑水城时整日在外与孩子们顽摔跤,他力大又心黑又有些诡诈,渐渐成了个常胜将军。才一到这锡林河畔,便见许多比他还小的孩子们抱成团摔在一起,此时又跟个醉虾一样软塌塌的娘呆在一起,心中又替她害臊又觉得她无用,眼巴巴掀开帐篷望着外头说道:“我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快悄悄儿的闭嘴好好睡觉呗,我得出去找两个孩子摔上一跤,好叫这些小屁孩们知道我们黑水城的厉害。”
他才说完转身就溜了。贞书醉的昏昏沉沉如在荡舟,昏天暗地睡了一觉,睁开眼见外头天都黑了,揉着额头起来先呼赏契再呼小鱼。她说的是大历官话,这些蒙古人能懂的并不多。
外头升着篝火,年轻漂亮的姑娘们与小伙子皆在围着篝火跳舞,烤炙牛羊肉的香味阵阵传来,叫不喜腥膻的贞书都有点唾涎。她一路大声呼着小鱼,眼见有五六岁的小孩子们窜来窜去,抓住掰过脸来看总不是小鱼,心中越发焦急。
歌声鼓声越发急烈起来,贞书在篝火堆外四处乱窜着,却总不见那怕一个黑水城的人。正四处乱踏着,忽而身后一阵马鸣,贞书抬头便见两蹄腾空一只天山马在自己头上。她虽在草原上生活了一年多,总归还是汉家女子,眼看那马蹄将要落下,随即就捂住了头。马嘶才落,马蹄却未落在她头上。
年才不过十六岁的莫日根跳下马,用蒙语叫了声姐姐,见贞书不应,又试着以西州回鹘话叫了一声,再见贞书不应,又用汉话叫了一声。便见篝火辉映中这浓眉大眼白腻皮肤的大姑娘放下手,嘴里说着汉话:“孩子,你可曾见过我儿子?”
贞书以手指腰:“就这么大,是个浓眉大眼的孩子,皮子比你们这里的人要白些。”
莫日根的汉语总还捋不直舌头:“姐姐的儿子?走,我带你一起去找。”
他一把拽起贞书飞快的跑起来,跑到篝火边便拉着贞书随鼓点跳了起来。贞书叫他拉着一通乱跳,尖声叫道:“孩子,我儿子在那里?”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这少年飞快的跳着,边跳边叫道。
“贞书,我叫贞书。”贞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