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要和离。”
“你说什么呢,瞧瞧你多大的年纪了,还以为是三岁小孩儿呢,没事儿的话赶紧回府去,传到你爹耳朵里,有你好受的。”老夫人不想宁娥还不长记性,和离也说得出来。
宁娥却是铁了心,话里话外竟然说是宁樱害得她成了这样子的,宁娥日子不好过,面上尽显尖酸刻薄。
但老夫人只当没听到,傍晚用膳,老夫人不敢让宁娥出来,拘着她在屋子里,宁樱她们用膳时,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喊叫,宁国忠和身侧的管家说了什么,管家转身走了,很快,屋里安静下来,老夫人却面色灰白,宁樱心情大好,陪着黄氏吃了两碗饭,秦氏也是,言笑晏晏,说宁樱成亲,刘菲菲有身孕,真是双喜临门。
丝毫没有因为宁娥坏了兴致。
夜幕低垂,走廊上亮起了灯笼,黄氏怀着身孕,心力不济,宁伯瑾让她回屋休息,自己送谭慎衍和宁樱出门,说起宁娥的无理取闹,言语没有丝毫包庇之意,他这个大姐,当众不给宁樱和新姑爷面子,不懂礼数,为人有失偏颇,他想,往后,还是少和卓府的人往来了。
坐上马车,宁樱身子一软,枕着靠枕躺了下去,谭慎衍坐在软垫上,抬着宁樱的脑袋,昨晚要的次数多,宁樱一宿没睡,今日又应付那么多人,身子吃不消,他的手滑至宁樱额头,轻轻揉着,“你眯眼睡会儿,到了我叫你。”只字不提宁娥胡闹之事。
宁樱心里却不是滋味,好好的回门,被宁娥闹成这样子,卓娇日子过得不好也是卓娇自己作出来的,怪得了谁,问谭慎衍道,“卓表姐嫁的人你认识吧?”
如何不认识?中间还是福昌牵的线,福昌脑袋激灵着呢,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逃不过惩罚,拉个垫背的,卓娇能嫁人,多亏了福昌,不过谭慎衍此时不欲和宁樱说这些,低声道,“你睡会儿,什么话醒了再说。”
他的手不重不轻揉着,宁樱困意来袭,很快就枕着谭慎衍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作祟,她蹙了蹙眉,抬手挥了挥,对方的手顺着领子往里,她气得立即睁开了眼,头顶是谭慎衍放大的脸。
“醒了?我替你揉揉,你继续睡。”她睡得沉,谭慎衍抱着她回来都没醒,这会儿已子时了,本意是抱着她在自己怀里睡会儿,抱着抱着,就心猿意马起来,他起身下床掌灯,想着替她纾解纾解身上的疲乏,手刚摸到她锁骨就醒了。
宁樱没个好气,“做什么需要揉前边?”
她小脸红扑扑的,含水的眸子潋滟生姿,眼神宜嗔宜怒的望着自己,别提多好看了,谭慎衍坐在她腿上,身子往上一滑,故意蹭了蹭她,厚脸皮道,“做这个的时候。”
语声落下,毫不迟疑的褪下宁樱的衣衫,嘴上哄道,“昨晚你累着了,今晚我们只来一次,让你多睡会儿。”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是不能作数,这是宁樱后来的感受,第二天,宁樱没下得来床,闻妈妈望着日头,欲言又止,宁樱年纪小,长此以往,身子哪吃得消,亏了身子,往后如何是好?她寻思着找机会提醒谭慎衍,思来想去开不了口,只得去偏院找福荣,让福荣拐着弯劝劝谭慎衍。
福荣是万万不敢劝谭慎衍的,去年,福昌忘记给宁樱送信,害得谭慎衍和宁樱起了隔阂在剑庸关吵了起来,福昌听了罗平的话还骗说受了重伤,结果被谭慎衍赶到晋州挖金矿,黑得不成样子,回来后又整日东奔西跑早出晚归,叫苦不迭,他们四人当中,脏的累的活全让福昌干了,得罪谭慎衍的下场可想而知。
“您别管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事儿,世子爷知道利害的。”福荣劝闻妈妈,实在不想步福昌的后尘。
翌日,宁樱醒来已是日晒三竿了,看谭慎衍竟然也在,气得她伸手掐了他一把,明明说一次,结果又是一宿,她身子全身都疼。
谭慎衍一动不动,任由她掐,她的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不让她顺了这口气,遭殃的是他自己,伸手环着她,无赖道,“你生得好看,一时忍不住,今晚熄灯,看不到的话……”
他没皮没脸,宁樱听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奈何他依旧纹丝不动,谭慎衍没什么表情,倒是宁樱拉扯到腿自己疼得不轻,“晚上再这样,我让小太医对你下药了。”
谭慎衍抱着她往他胸膛凑,哄道,“樱娘,你有没有发现,你夜里没咳嗽了?”
第85章宁府变动
宁樱一怔,手滑到他胸膛,狠狠揪了一把,她夜里当然不咳嗽了,睡都睡不着,怎么可能咳嗽?
本是报复谭慎衍,想揪他一下,他身上的肉硬得宁樱根本揪不动,宁樱不解气的在他胸膛咬了一口,谭慎衍有了反应,搂着她的手用力收了下,拿身子蹭了蹭她,笑道,“小心伤了你的牙,真能治好你的咳嗽,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宁樱在侯府的记忆如果都是不好的,他尽量想法子抹去她的记忆,给她不一样的感受,想到此,他松开手,任由宁樱咬,左右穿着衣衫,她没多少力气,弄不疼他,“待会去青竹院陪祖父说说话,皇上允了我五天假,陪你在府里到处转转。”
宁樱觉得没趣,衣衫弄湿了,他也没个反应,直起身子,示意谭慎衍挑开帘帐,声音夹杂着丝担忧,“祖父的身子……”
谭慎衍没说话,素手掀开帘帐,窗外起风了,吹得窗户呼呼响,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有些阴了下来,他沉声道,“祖父最大的心愿是看我成家立业,走吧,陪他说会话。”
宁樱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鼻子一酸,老侯爷年事已高,能撑到现在怕是等着谭慎衍成亲,她低下头,轻声道,“不如你住青山院,好好照顾祖父,他……”
算着年纪,老侯爷怕是京中年纪最长的了,但自己的亲人,宁樱希望他继续活着长命百岁更好。
进了青山院,屋里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床榻上,老侯爷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不像,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宁樱喉咙一热,眼眶氤氲起了水雾,谭慎衍牵着她,察觉她身子僵硬,小声安慰道,“祖父睡着了,没事儿,你坐会儿,我找本书念给祖父听。”
宁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量着老侯爷,老侯爷戎马一生,平定四方,扶持先皇登位,后又是当今圣上,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难怪青岩侯犯下杀头的大罪皇上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都没有追究,老侯爷为朝廷鞠躬尽瘁,长年征战沙场,老来得子才有个儿子,青岩侯死了,待老侯爷一走,青岩侯府就没落了,皇上是念着先皇和他都承过老侯爷的恩才赦免了青岩侯罢。
谭慎衍找来的一本书差不多巴掌大,书页泛黄得上边的字迹都有些模糊,谭慎衍挨着她坐下,声音低沉温朗,一字一字念着,宁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模糊一片,哪看得清楚,她忍不住抬眸看了谭慎衍两眼,谭慎衍目不斜视,继续念着。
那些东西好似早就在他脑子里,倒背如流。
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宁樱挪了下凳子,头靠着谭慎衍,听着他如流水潺潺般清醇的声音,不知不觉,又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薛太医说老侯爷吃的药对身子伤害大,估计就这几日的光景了,奴才已经暗中吩咐下去准备老侯爷的后事了,世子爷,您瞧着可要先知会宫里?”声音有些陌生,宁樱蹙了蹙眉,想睁开眼,却惊觉她躺在谭慎衍怀里,身上盖着毯子,头顶传来谭慎衍阴冷的声音,“知会声吧,明日去青竹院把侯府的账册全拿回来,祖父不想侯府落入外人手中,我得替他守着,祖父醒来可说过什么话?”
她听到男子说,“老侯爷说看您往后有人陪,他心里没有遗憾了,到了地下,也算对老夫人和夫人有个交代,还说,用药是他的意思,和薛太医没有关系,您别怪到薛太医身上,您成亲,世子夫人进门,他好好的,下人才不敢乱嚼舌根。”
宁樱心口一震,忽而想到什么,定定的望着床上,她记得,年后她来府里看望老侯爷,老侯爷就下不来床了,而且,和她说会话,老侯爷就得休息会儿,身子撑不住,可是她进门,老侯爷却坐了起来,还下地走动,坐着喝了她的茶,更甚至交代胡氏让她主持中馈,她不是大夫,对某些药材却也有所耳闻,老侯爷莫不是吃了什么药,强撑着身子给她做充面子?
谭慎衍察觉宁樱的不对劲,朝罗定摆手,罗定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醒了?”谭慎衍抬起的身子,才惊觉,褶皱的长袍上有一摊水渍晕染的深色,掰过她的脸,果不其然,她哭了,谭慎衍揉了揉她发红的眼睛,温和道,“祖父最高兴的便是我能娶一个喜欢的姑娘,你进门,他心里欢喜,你别想多了。”
宁樱咬着自己拳头,生怕自己哭出声,她没想到,老侯爷为了给她撑腰,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那种药,一时有效,但对身子伤害大,她何德何能。
“别哭,祖父总说他活够岁数了,走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欢欢喜喜的送他离开,世上的人,很多人活不到他一半年纪就去世了,他能活到现在……”
说到后边,谭慎衍声音低了下去,嘴角明明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把搂过宁樱,紧紧的搂着她,像要把宁樱嵌入骨髓。
他如何能开开心心送老侯爷离开?那是他在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教导他认字,骑马,射箭,他第一次打仗是老侯爷在背后出谋划策,在战场受了伤,是老侯爷最先派人给他送药,遇着难题,是老侯爷帮他解开,他从小,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他以为宁樱进门了,可以陪着他,听他讲年轻打仗的事儿,可以陪他去河边钓鱼,府里有人陪着,他就不会孤单了。
却不想,老侯爷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宁樱贴在他肩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上辈子,她经历过生离死别,那种撕心裂肺的苦痛,想到谭慎衍此时正经历着,她感同身受,不由得泣不成声。
傍晚,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小雨,宁樱眼睛发红,为谭慎衍整理着褶皱的衣角,带着哭腔道,“你在青山院陪着祖父,我回去就好了。”
一下午,老侯爷都没有醒来,喂下去的药和汤喝了,就是不见醒,宁樱不忍谭慎衍连老侯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