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为民见刘家人这么没人性,直为芸芸感到不值,便也气说“行,你们不要就不要,这事村委做主给办了,总不会让芸芸死在阴沟旮旯里去,我这个当叔的可做不出这个人”
“老少爷们儿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今天给做个见证,刘家人不要芸芸了,以后芸芸的事一概与他们没得干系。”
围观的人群纷纷应是,指着刘家人指责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好歹也是你们的女儿和孙女,把人逼成这样就不管了”
“真没人性,这种人就得当成坏分子押去游街。”
“对对,大队长,可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
刘向国让吴翠华将院门关上,将众人隔绝在门外,一家子回屋去了。
葛为民气得直插腰,确实想听村民的将刘家人打上坏分子的标签拉去游街未众,可想到生产队的评比旗子,他又歇了心思,在门口踱步走了走,然后往孙老汉家去了。
村民们见大队长都不管,也都议论着纷纷散去,为芸芸叹惜不已。
摊上这样的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葛为民来到赤脚医生孙老汉家,孙老汉正好出门泼水,见他来了,忙朝他身后瞧去,没看到其它人了,他问“刘家人呢”
“没来,他们不要芸芸了。”葛为民背着手,一脑门的官司。
孙老汉气得直骂,“这是一家子啥人亲生的闺女说不要就不要了,畜牲不如啊这是。”
葛为民黑着脸没作声。
孙老汉骂完又问“那芸丫头咋的办”
“情况咋样”葛为民往里探头,又不好进去。
孙老汉叹气,“不大好,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要是能带到县医院去看看,兴许有救。”
“县医院啊”葛为民有些为难,那可得花老不少的钱,但想到是一条人命,还是做了决定,“我去村委会开个会,这钱从村委会里面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丢了命。”
孙老汉说“去一趟县医院也得花上百块钱,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回来,丫头有家人在,村委会愿意出这钱吗要是拖得久了,一样耽误事儿。”
葛为民也说不准,要是个孤儿倒还好说,可家人尚在,却不管事,村委一定会让他去做刘家人的工作,刘家人那个的品性,是做得通工作的人家吗这一来二去可不就耽误事了。
不过总得去试试不是,试试还有一线机会在。
“我先回去一趟,也许能成呢”葛为民说着就要走。
正在这时,楚寒从屋里走出来了,喊住葛为民说“葛叔,不用去村委会了,钱我来出,我马上带芸芸去县医院,麻烦您把村里的拖拉机借我一下,送我们去县里。”
葛为民一听大松了口气,连忙应下,转身去开拖拉机了。
楚寒是当兵回来的,军人的待遇可好了,这些年又没个家人的,一定攒了不少钱,他肯愿意救芸芸的话就省事多了,村委那边要走一大堆的程序,他还是担心耽误了救孩子的时间。
“得亏芸丫头是遇上了你,要是没遇上,这辈子可真完了。”孙老汉感叹道。
楚寒朝屋里躺着的芸芸看了一眼,说“也许是命中注定。”
葛为民很快将拖拉机开了来,楚寒将芸芸抱上车,快速开着往县里去了。
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楚寒对葛为民说“葛叔,生产队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去安排,您先回去吧,我带芸芸就看医生就行了。”
“那行,小寒,那下午下了工我再过来。”葛为民把生产队看得比命还重要,当然放心不下生产队,听楚寒这样一说就答应下来,开着车回去了。
等人走得没影了,楚寒怀里的芸芸睁开了眼睛,“楚大哥,快放我下来,抱了一路,你手都酸了吧”
“你这么轻,还不如一个沙袋重,我的手一点也不酸。”楚寒虽这样说,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芸芸并没有跳河自杀,这只是楚寒为了帮芸芸摆脱刘家人的计策罢了,像刘家人那样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性子,要是他直接说要接走芸芸,刘家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向他要很多钱,所以他才想出这个办法来,他料准刘家人知道芸芸快不行了后不会再要她,然后他借机治好芸芸,以后芸芸就和刘家人没有半点关系了。
先救芸芸出苦海,再慢慢联系芸芸的亲生父母。
楚寒拉起瘦弱的少女的手,“走吧,进医院。”
“楚大哥,大队长都走了,不用再演戏了吧”芸芸说。
楚寒,“你身上很多伤,而且还在发烧,要让医生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然后开些药回去好好调理身体。”
芸芸本来该有幸福美好的家庭,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都是吴翠华嫉妒狭隘,用死了的女儿换走了芸芸,导致芸芸过了十六年水深火热的日子。
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打骂也是家常便饭,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心灵上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但身体上的伤可以先医治。
“不用了,楚大哥,已经很麻烦你了,怎么还能花你的钱”芸芸急忙拒绝。
县医院看病可贵了,要花很多钱的,她不想让楚寒破费,她能摆脱家人就已经很满足了,身体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以后不再挨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楚寒却坚持,“那不行,必须检查,否则会穿帮的,你想让你家人知道你是在骗他们吗到时候可是连我都没办法再帮你了。”
“那好吧。”芸芸听说会穿帮,很有可能会再次回到刘家,她就怕了,不敢再拒绝。
楚寒带着她进了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花了将近两百块钱的检查费,芸芸听到收费员说金额的时候简直没吓一跳,两百块钱,可是她十六年来听都没听过的数字,楚寒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她值吗
一直以来,家人都说她是赔钱货,养着她吃空家里,虽然她并不完全认同,因为她吃得是最少的,干活却是最多的,可潜移默化之下她也觉得自己并不重要,不值得人为她付出什么。
看到楚寒愿意为她花这么多钱,她心中的想法开始松动了,是不是她并不是那么廉价的,是不是她也是值得有人为她付出,有人对她好的
检查完又开了一大堆的药,外擦内服的,调理身体的营养包等等,装在楚寒随身背的军用背包里,鼓鼓的一大包。
楚寒还让医生给开了营养针,在医院打点滴。
打了一下午的点滴,直到葛为民来了还在打,葛为民见芸芸醒了,高兴得不行,“这县医院就是厉害,芸芸这看着好多了,小寒,医生咋说的,芸芸是救回来了是吗”
“葛叔,是的,医生抢救了一下午,总算把芸芸抢救回来了,医生还说,要是来得再晚一点,芸芸就没救了,谢谢叔帮忙,你是芸芸的救命恩人。”楚寒给他戴高帽子。
他的计划并没有告诉葛为民,但葛为民这个大队长却在这件事上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葛为民该当一声谢的。
芸芸假装弱弱的开口,“谢谢大队长。”
“不谢不谢,都是我这个当队长的应该做的。”葛为民也觉得自己当了回大英雄,累得有点弯了的背脊都挺直了。
芸芸却一脸的担忧,“我家”
“别怕,有叔在,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葛为民正义感爆棚,拍着胸脯保证。
这事可是过了明路的,刘家人若是见芸芸活了又闹事,他可不会再饶他们。
芸芸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葛为民有些飘飘然,全然没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打完点滴天快黑了,医生说可以离开,三人出了医院,坐着拖拉机往回赶。
“小寒啊,这次花了老不少钱吧”葛为民一边开着拖拉机,一边扯着嗓子问。
楚寒也大声回“三百多一点。”
葛为民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将车开到沟里去了,他赶紧稳住方向柄,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三、三百多”
我滴个老天爷,三百多啊,竟然花了这么多,他原先以为花个一百来点便冲天了,竟然比预料的多了一倍,也是楚寒这样的军人才有那么多钱,全生产队的人家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啊。
“是啊,三百多,不过比起芸芸的命来说,这不算什么。”楚寒这样说。
原主十六岁便被家人托关系送到部队,每个月都有工资,后来随着他升官工资待遇也随着增加,回来之前已经是副团级别,他当了八年兵,前几年工资是寄回家的,后来家人没了后,他就自己存了起来。
原主是个狠人,每次部队有任务他总是第一个参加,而且次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在部队得了不少额外奖金,加上工资一起有两千多块,各种票更是存了一大堆。
三百多对原主来说不算什么,对楚寒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葛为民闻言觉得楚寒说得有理,一条人命岂止三百多块钱不多,一点也不多。
但普通人家也一口气命不出三百多块来啊。
葛为民问“小寒啊,你去部队这么多年,现在是什么官啊”
“回来前是副团级。”楚寒实话实说。
葛为民惊得张大嘴,半天才合上,“副、副团级,小寒,你是副团长啊。”
“嗯。”
葛为民原本对军人就特别敬重,如今知道楚寒年纪轻轻就是副团长,更是敬佩得不行,他激动不已,想了想再问“那还回部队吗”
他的腿似乎受了伤,行走不便,还能回去吗
“我受了伤,怕是回不去了。”楚寒说。
原主的身体只能勉强正常行走,不能进行训练,也不能再出任务,应该是不能再回部队,不过也好,芸芸需要他保护,他留在生产队可以照顾芸芸,这才是他的主要任务。
葛为民点点头,“没事,以后就留在生产队,以你的级别,咱们生产队的人走出去都面上有光。”
他们生产队出了个副团长啊,那得多光彩。
拖拉机到了村子时已经很晚了,葛为民将楚寒和芸芸送到楚寒家,笑说“下午的时候,我让你嫂子来打扫了一下,东西也添置了一些,应该能住人了,今晚先住,有什么需要明天跟我说一声,我来解决。”
楚寒的家人没了后,楚寒就将家里的钥匙放在了他那,请他隔三差五来打扫一下,楚寒也时不时会寄些钱和票回来给他,这些年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看看,整理整理,今天下午回来后,他又让自家婆娘来打扫了一遍,好让楚寒回来就可以住下。
“谢谢叔婶,得了空再上门致谢。”楚寒感激说。
葛为民连说不用,进屋给他们点上煤油灯,让他们早些休息,便转身回家去了。
借着微弱的煤油灯,楚寒见到屋里的情况,土垒的房子,因为年代久远墙面有些坑坑洼洼,但看着还是很牢固,他们在堂屋里,摆着四方的桌子和四条长板凳,还有几个木头打制的柜子,上面放着印着牡丹花和喜字的热水瓶,几个印着领袖头像的瓷茶缸,还有一些黑白相册,正对门的墙壁上设有祖宗灵位,上面摆着原主过世父母的黑白遗照。
楚寒走向前,拿了上面的香和纸钱,简单祭拜了一下两位老人。
堂屋两边各一间屋子,都差不多大,里面都有床,床上的被子也是洗过晒过的,有股阳光的味道,窗子打开,夏夜的凉风徐徐吹进来,屋里一点长久不住人的霉味也没有。
堂屋前是一个篱笆围的院子,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院子里还种了两棵桃树,两棵李树,李树已经光了,可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此时桃子正熟不熟,水嫩的桃子尖尖微红,看着可爱极了。
院子左边还有土垒的鸡圈之类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右边是厨房,厨房门口摆着个大水缸,里面倒是有水。
屋子后面是茅厕,还有一个菜园子,不过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略略打量了一圈后,楚寒对芸芸说“你住右边的那间屋子吧,窗子大些,也凉快。”
“我住那间大屋子”芸芸很是惊喜问。
楚寒点点头,“是啊,两间屋子,我们一人一间。”
芸芸激动得不行。
刘家和楚家一样,也是土垒的三间屋子,但刘家人口多,根本就住不下,中间一间大的为堂屋,吃饭待客用,两边各一间屋房,刘奶奶睡一间,刘向国夫妻带着刘军军住一间,她住的是用来放东西的杂房,狭窄,几块木板上铺上一层稻草杆做成的小床。
屋子小,床铺在地上,夏天总有蜈蚣虫子爬到床上咬她,春秋多雨的季节也会渗水进去,根本没办法睡。
连芸芸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过了十六年的。
如今她能拥用一间这么大的屋子,还有一张大床,她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很晚了,先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楚寒见她神情激动成这样,无奈叹息。
芸芸点点头,“楚大哥你也早些睡。”
楚寒应下,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芸芸吹熄了煤油灯,也进了自己的屋子,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子里挺亮的,大床,干净的蚊帐和被子,窗子边还有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她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嘴角上扬。
以后,她不用再回刘家,不用嫁给又丑又老的男人,还有大屋子住了。
楚大哥回来真好。
当天夜里芸芸睡了她十六年来最安稳的一个觉,因为稳,她睡过了头,直到太阳都高高挂起了才醒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挨打了,可看到四周的环境又松了口气。
她现在离开刘家了,在楚大哥家,不会再挨打了。
她赶紧穿了鞋子打开门,要往厨房去做早饭,经过堂屋时,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正好楚寒端着碗进来,她不好意思说“楚大哥,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你咋不叫醒我,咋能让你做饭呢”
“你难得睡个好觉,我不忍心叫醒你,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做饭了”楚寒将碗放在桌子上,朝她笑道“赶紧去洗漱来吃早饭。”
芸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出了堂屋到院子里的水缸前洗漱,等洗漱回来,楚寒已经给她碗里盛好了早饭。
浓浓的米粥和蒸鸡蛋,香味扑鼻。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芸芸看着丰盛的早餐有些不敢动。
“快吃吧,今天家里没什么粮食,等吃了饭我们去镇上买些回来。”楚寒见她不吃,催促。
这些东西还是昨天葛为民放在家里的,不然,连这些都没有。
芸芸将鸡蛋推给他,“楚大哥,我喝粥就可以了。”
“一人两个鸡蛋,必须吃掉。”楚寒严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