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第二日,谢成韫起了个大早,一番乔装改扮,天色已是破晓,天幕之上只剩下稀稀疏疏几颗惨淡的残星。

临行前,她来到谢初今房门外和他辞别,“阿今,我走了”。默默地等了一小会儿,见没有动静传出,她从天寅手中接过剑和包袱,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谢初今没好气的一声,“你要敢受伤试试!”

谢成韫没有回头,唇角勾成一个欣悦的弧度,“知道了!”纵身一跃,踏着湖面向岸边掠去,穿过湖面升腾而起的薄雾,蹿入了海棠花海。

出得海棠花海,天边已露出赤色的曙光,为本来素洁寡淡的云朵披上了瑰丽的外衣,仿似倒挂于天际的一片火海。

唐楼就站在火海和花海之间,背身而立,衣袂在含着海棠花香的晨风中翩跹。

谢成韫看着唐楼的背影,在离他几丈之处,望而却步。他今日穿的,是那件浅粉色的长袍。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在天墉城的城楼上,他前一刻还对着她笑得风情万种,不过一个转身便倒在她的剑下。那一身浅粉色的衣袍被鲜血浸染,比天际如火的朝霞还要刺目;那一抹艰难的惨笑如附骨之疽,在她心里扎了根。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唐楼转过身朝她走来。

“谢姑娘。”他唤她。

她的视线投向他的胸前,那里干净如斯,完好无暇,并没有那一道罪孽的伤口。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潮涌风淡云轻成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唐公子。”

唐楼看着她,依然是乔装过的平凡模样,称赞道:“谢姑娘的易容术精进了不少,几乎以假乱真。”幸好,被一抹幽香给泄露了天机,不然他还真的不知从何找起。“事不宜迟,我们出发罢。”

“公子且慢。”谢成韫叫住他,“动身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我这里有件颇为要紧的事需要处理。当然,并不会太久,不知公子可等得?或者,公子将取鲜竹酿的地方告知我,公子可先行前往,待我将这件事情解决,很快跟上,与公子汇合。”

“倒是无妨,谢姑娘要去的地方是?”

“伽蓝寺。”

唐楼温言解释:“我与姑娘一同前往罢,伽蓝寺中恰好有我一位友人,已是许久未见,正好借此机会与他一叙。”

谢成韫闻言一怔,这位伽蓝寺的友人只能是虚若了。没想到,他与虚若的交情倒是循着前世的轨迹沿袭了,他迥然不同的两世命运好歹有了一处雷同,她心里竟然莫名地觉得有些欣慰。她对唐楼轻轻点了点头。她要去找的人,正是虚若。

唐楼走在她前面,她这才注意到,他背上背了一只箭筒,箭筒内插着两支羽箭。没有弓?他箭无虚发她是知道的,不带弓却光带两支箭是何用意?不过,她也只是暗自诧异了一瞬,便提气跟了上去。

伽蓝寺。

虚若的禅院中响起敲门声。

空见打开院门,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女子,他单手施礼,问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贵干?”

“空见师兄,是我,谢成韫。”

空见一脸愕然地看着谢成韫,听声音确实是师妹的,只这面容也忒天差地别了些。身为虚若坐下首席弟子,空见很快机智地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师妹,你易容了?”

谢成韫笑道:“正是,吓着师兄了,师兄莫怪。”

唐楼从谢成韫身后站出来,施礼道:“空见师父,别来无恙。”

“唐施主,您也来了,师父念叨施主多时呢。”空见对唐楼回礼道。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院中响起,“站在门口做甚?空见,还不把人请进来。”

“是。”空见对唐楼和谢成韫道,“唐施主、师妹请进。”

谢成韫跟在唐楼身后走了进去,看到虚若和戒嗔正坐在院中的那一张石桌前对弈,对二人行礼道:“大师,师父。”

虚若从棋盘中抬起头,见到唐楼,面上浮出笑容,“自两年前一别,贫僧日日盼望能再与施主痛快地厮杀一回,终于盼来了施主。”

唐楼笑道:“唐某亦是,多谢师父厚爱。”

戒嗔捋了捋白眉,打趣虚若道:“你眼中除了棋可还能看到别的?面前站着的除了唐公子,还有你的徒弟。”

虚若淡淡地笑了笑,对谢成韫道:“两年了,你的内功基础打得如何了?”

谢成韫答道:“多谢师父关心,这两年略微巩固了些,想是年岁大了之故,收效甚微,速度极慢。”

虚若告诫道:“莫急,来日方长。”

谢成韫道:“是,只能如此了。徒儿此番前来,主要是有件事想向师父确认,还请师父移步说话。”

虚若闻言,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盅,起身进了室内。谢成韫跟了进去。

戒嗔对唐楼道:“贫僧早就听虚若说起施主,他对施主的棋艺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贫僧也一直好奇,能让那棋痴心服口服的人到底是何等风采。今日有缘得见,施主果然不同凡响。贫僧恰巧也对这棋道情有独钟,不知施主可否赐教?”

唐楼对戒嗔施了一礼,道:“唐某亦久仰戒嗔大师之名,赐教实在不敢当,愿与大师切磋。”一撩袍,在方才虚若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走进室内,虚若从容站直,目光温和,对谢成韫道:“你想问什么?”

他身姿英挺,深眸之中透出淡泊无情的僧人才有的沉静和磊落。谢成韫觉得,或许自己不该来。在这世上,除了棋道之外,恐怕再没有能让他心动的事物了。宋晚肚子里的孩子,必定不是虚若的,是宋晚的反应让她做出了错误的推断。

她突然羡慕起虚若来。此刻的他正如同前世的她,不受红尘羁绊,不必理会风月之苦,虽然活得平淡,但乐得自在。

想问的话自然没必要再问了,谢成韫对虚若道:“师父站在这里,已经给了我答案,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虚若面上没有一丝不豫,淡淡道:“那就出去罢。”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院中唐楼与戒嗔的博弈却才开始,虚若的注意力很快投入到了这方小小的战场之中。

谢成韫独自站在一边,隐隐有些担忧。为何宋晚会认为孩子的父亲是虚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思忖间,听到戒嗔嚷道:“输了,输了!再来!”

唐楼温文尔雅地起身,笑道:“唐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与大师切磋。”

虚若失望道:“施主这就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