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绾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指尖重重的陷在了掌心之中,传来细微的疼痛。
本王……
自从出京以来,棠观就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本王。
不过,在下定决定要那么说之前,她其实就已经料到,依棠观的性子,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强行留下她了。
然而这一次……
她似乎算错了。
“待在这肃王府,的确让人惴惴不安。”棠观低头凝视着她,冷淡的目光里隐隐带着些自嘲,转瞬即逝。“只是,王妃既已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想必应当也不会在乎再多一两日。”
“……?”颜绾愣住,难以置信的仰头,蓦地对上了棠观那黯沉的视线。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执意要留下自己?!
“只要解了毒,本王即刻放你自由。”
语调一如既往的郑重,只是声音里却莫名沾了萧索之意。
束手无策,颜绾无奈的闭了闭眼,“殿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
旁人不知,她自己却清楚,只要在这肃王府多留一日,她便多一分沉沦的可能。
“殿下!!殿下!!!”
屋外,骤然传来顾平的扬声急呼,微微颤抖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凛然。
听出了顾平声音中难掩的震惊和慌张,棠观和颜绾不约而同的怔了怔,没再顾及去或留的问题,而是一前一后出了门。
一推开门,顾平便已冲到了廊下。
“什么事?”棠观疾步迎了上去。
顾平的声音出奇得小,也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颜绾跟出来时,便见棠观面色微变,薄唇紧抿,脸上的表情与顾平如出一辙。
“殿下……”
顾平额上沁出了些细微的汗珠。
棠观没有应声,只是脸色铁青的朝秫香馆外走去,步伐匆匆,甚至都忘了屋内还有颜绾。
见状,顾平也赶紧向颜绾拱了拱手,转身跑着跟了上去。
这是……
出了什么大事吗?
望着那阴影中瑟瑟的竹叶,颜绾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忐忑,总觉得惶惶不安。
“楼主。”无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面无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什么波动,“楼主既然对肃王有意,又为何执意要回京?”
颜绾回过神,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无暇。
来大晋的这三年,对自己的所有决策,无暇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倒是难得会多问这么一句……
更何况,还是这样的问题。
“颜绾是肃王妃,但陆无悠不是,也不可以是。”
说着,颜绾也走下了台阶,朝秫香馆外的小径走去。
“虽然从前楼主扶助渊王,才让肃王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但这一路,若非危楼相护,他却也活不到今日。”无暇依旧冰着脸,但今夜的话却是出奇的多了起来,“如此一来,恩怨相抵。属下不明白,楼主还有什么顾虑?”
恩怨相抵……吗?
颜绾突然顿住了步子,转向无暇,面上尽是认真之色,“若是有人重伤了你,却又在垂危之际将你送去了医馆,你会原谅他甚至……爱上他吗?”
无暇怔了怔,哑然。
颜绾自嘲的勾起唇角,“所以啊,哪里有什么恩怨相抵……”
感情之事,从来就不能像交易一样,桩桩件件算计清楚。
所以……颜绾与陆无悠不能相抵。
甚至,有朝一日棠观发现了这两者的纠葛,他们之间……怕是也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
无论是为了棠观,还是为了她自己,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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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晚堂。
屋内一片寂静,只隐隐约约能听见床幔之中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平稳而细微。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曳地的床幔里突然伸出一双玉白的手,轻轻拨开了纱幔。
一阵悉悉索索声响起,颜绾身着素白中衣,披头散发的下了床,又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十分安稳的软软,细致的为她盖好了薄被,这才将床幔悄悄放下,端起床边的灯盏,转身朝外间走了出来。
月光惨淡,透光窗棂扑撒在珠帘之上,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但却带着些许冷意。
颜绾徐徐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灯盏放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就着不知从哪里漏进来的夜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