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莫禹呆在医院像是已经看开了样子, 甚至让妻子重新去工作,不需要留下来照看他,实际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叶空青早上过来按例查房时,见到何莫禹下意识皱了皱眉, 脑部损伤不是手术带来的,而是多年的梅毒导致脑部病变, 这位病人不听医嘱好好休息,反而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你很幸运, 情况发现的早, 对寿命不会有太大影响。”叶空青警告道,“若不能按照医生要求恢复,到后面对你的身体才是不可逆的伤害。”
何莫禹闻言笑出了声:“叶医生, 我都五十岁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脑子不好使才可怕。要是我变傻了, 宁愿去死。”
叶空青没有回复他这一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他只要保证对方在住院期间不出任何问题。
“按时睡觉, 我会让护士过来提醒, 这是你们套间应该有的福利。”叶空青丢了一句便离开病房。
很久没有受到冷脸的何莫禹愣了半晌才缓过来, 这叶医生和他的老师似乎不太一样。
何莫禹住院第四天, 妻子被他打发回去了,上午崔脆脆拎着水果过来看他。
“师父,你……”崔脆脆放下水果篮,进来看着苍老了不少的何莫禹内心复杂。
高思的何莫禹被劝退岗位,这件事在整个业内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崔脆脆即便已经不在这行内,只要稍微进入业内的网站论坛翻一翻都能知道个一清二楚。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何莫禹竟然以这种方式退场,尤其以最难堪的方式离开。
感染梅毒,导致脑子智力受损,即使正常人说出去都会难堪,何况是在以高智商高情商着称的金融行业,能在里面搅得风起云涌的,哪个不是头脑顶尖的人物。
“到这边来坐。”何莫禹白天又是一副看开的模样,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椅子,“难为你还愿意来看我。”
“师父,你身体有没有事?”崔脆脆一上来就直截了当问道,对他被劝退的事提都不提。
何莫禹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崔脆脆的个性,当初他把人从s大给挖过来,又亲自带她,没少被崔脆脆的直言直语给哽住。
“身体没事,手术已经做完了。”何莫禹对上崔脆脆比对自己妻子要轻松,在妻子面前他还要压制自己情绪,不让她担心。现在在崔脆脆面前脸上颓气顿生,但人看着也生动了不少,“你师父渴了,帮我削个苹果。”
崔脆脆依言从水果篮里削苹果。
“你师父我这两年想过好几次未来退休后的日子,想着等坐到那个位子后就退休,和你师娘一起去四处旅旅游,或者开个小书店。”何莫禹接过削好皮的苹果,拿在手里也不吃,“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下场是这样。”
“嗯,现在刚好可以去旅游,去开书店。”崔脆脆从水果篮中挑出一个个头大的橘子,低头道。
这个时候不安慰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要不是崔脆脆是自己一手挖来的,何莫禹都怀疑她是对手给他安插的钉子,专门给他找不痛快。
“师父,再不吃,苹果要黑了。”崔脆脆对何莫禹的眼神视而不见,专心剥手里的橘子。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怨气一下子给泄了,何莫禹摇着头,拿起苹果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等何莫禹吃完了一个苹果和橘子后,崔脆脆才道:“师父要想待在这行,换个公司也完全可以。”
‘何莫禹’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这行人没人不知道。原先何莫禹没有弱点,在这行几十年,不说只手通天,但他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只是高思竞争太厉害,优秀的人才源源不断进来,底下一片中高层等着上面的人掉下来,好上位。何莫禹自己最初带出来的徒弟吴德,才华头脑无一不是顶尖,结果对方看上了何莫禹屁股下的位子,借着对何莫禹的了解,十年钻营,一点点挖空何莫禹的资源。
“不了。”何莫禹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会内部只发了一封透露让他换个岗位的邮件,他直接辞了职。“我再出去,别人要笑我了。”
本来人都五十岁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然要圆滑,不计手段,这点气还是能够受的。但那天何莫禹只觉得自己几十年兢兢业业的工作,将高思在国内的地位一步一步带到现在,高思高层竟然连犹豫都没有,手术才几天就发邮件过来。
“等我出院了,就去开个小书店,以后过着清闲的日子,就当提前养老。”何莫禹对着崔脆脆笑了笑,不断试图开解自己。
崔脆脆目光落在何莫禹的脸上,嗯了一声,她师父只差一步就能登上最高位,结果突然跌入泥底,这么要强的人……说不难受一定是假的。
“我觉得师父你没有变傻。”崔脆脆忽然道。
何莫禹皱眉:“我怎么就傻了?你这是什么话?”
崔脆脆摸了摸耳朵,有些心虚:“投行论坛上说你傻了,所以高思只能让你离开。”
“胡说!”何莫禹气得拍床,“我只是脑损伤,对记忆力有所影响,但手术之前就已经造成了,到了我这个年纪谁还不会记忆力变差?”
何莫禹气得大喘气好一会,崔脆脆起身给她师父摸背,好让他冷静下来。
“吴德好手段。”何莫禹咬牙切齿道,不但能逼自己走,还要给高思留个好名声。
“这些不都是师父您教给我的吗?”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高定西装,脚踩锃亮手工皮鞋的男人站在门口带着笑意道。
崔脆脆见到来人不由皱了眉,显然也不喜他。
“我们小师妹怎么总见到我就是这副模样,师兄我……也不欠你的。”男人慢慢走进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目光。
“吴德,这是我的病房,出去。”何莫禹冷冷道。
被叫吴德的男人带着攻击一笑:“啊,差点忘记这是师父您的病房了,真不好意思。”他特意在‘病’字加重了音。
“吴德,我也不欠你的。”何莫禹面无表情,而放在病床的手已经紧握了起来,“我担不起你一声师父。”
“师父怎么不欠我的?”吴德歪头冷笑,“师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挡住我上升的位子,要不是你,我至于花这么多年才走到现在的高度?”
崔脆脆对这位初代师兄一直看不上,奇怪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能力不行,为什么要怪在师父身上。”
闻言,吴德转头冲崔脆脆嗤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有一天会收你这样的人,半点心机不会,在高思待了一年半,别人稍微一诬陷,就能被高思封杀,师妹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单蠢的人。”
“吴德,我们的事别牵扯其他人。”何莫禹听不得吴德将崔脆脆扯进来。
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机械手表,凉凉道:“师父,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看中了师妹什么,现在结合你的病来看,原来你对她是有这种心思,所以当初才要一力保她?”
这是什么荒唐话?!
何莫禹被吴德的荒唐无耻所震惊,一时间之间气得头疼,捂着伤口处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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