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话说得很清楚,夫妻两个心里也很清楚,姜修时分担了他该分担的那部分,至于姜幸那些,她死活不愿领情,为的,还是跟他划清界限。
心里那道结,莫非就真难以解开吗?
姜修时追了出去。
“元娘!”
“若是……今后侯府有负于你,不论如何,大哥这里都是你的归处。”
姜幸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放晴的蓝天白云,日光晕染成一片金色,于面上悦动,照得每一寸肌肤都服服帖帖。
她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吐出。
“若真有一日侯府负我,姜幸自有归处。”
姜修时面色一僵,却看到姜幸的背影已经慢慢走远,毫不留恋,每一步都踏得很坚定。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屋子,景氏已经拿起未完成的小衣服开始绣上了,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没抬。
“幸娘还是没理你吧。”
姜修时坐到椅子上,正巧雨叶来上茶,他喝了一口,茶杯被搁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以前是我的错,对她多有疏忽,可我现在也愿意对她好了,为什么她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他似在自言自语,满面愁容地掐了掐眉心。
景氏手中动作一顿,她神游了半晌,才放下绣活。
“一个玉碗,空着的时候,就想着总想着能添点什么,别的不敢奢求,就是白水也行,”姜修时扭过头看景氏,神色有些错愕,她却不看他,继续轻声诉说,“后来这玉碗装满了上好的女儿红,多一滴都嫌多,再来它期待的白水,谁都会不屑一顾的。”
姜修时似有动容,心里破开的那道裂缝越来越大了,可他无能为力。
——
第二日一早,京兆尹府的大门前的鸣冤鼓又被敲得震天响,这次张枝进没有和稀泥,而是亲自带人去姜府府上拿人,方氏已过六十岁高龄,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张枝进对她还算留进了颜面,还给准备了一顶软轿。
姜有卢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下了早朝,赶回府内也是人去楼空。
张枝进就是故意挑这个时间去拿人,浸淫官场多年,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他还是会的。
不出半日,方氏被拿到京兆尹问审的事就传遍了京城,一问,竟然是涉嫌□□,害死姜有卢原配夫人华氏。
消息传开的时候,姜幸正坐在院子里剪花枝,紫绢跟她学着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话,她静静听着。
花枝剪断,花朵摔落在地,散了一地的花瓣,芬芳四溢。
姜幸却有些心不在焉。
“府上没人来过吧?”
紫绢凑上前:“没有。”
“我父亲,可有什么动作?”姜幸放下剪刀,拿起手帕抆了抆手。
“回夫人,老爷去了一趟京兆尹府,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去的,但是在里面只坐了一刻钟就离开了。”
“他当然要光明正大地去看,总要做做样子,不论祖母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父亲总归是她的儿子。”
“不过看父亲这个样子,应是也不太着急,或许以为李氏能帮他摆脱这个困境?”姜幸眯着眼,眸光里射出一道摄人的阴狠,让紫绢为之一颤。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神色。
“接下来,就看大郎的了。”
第55章 拔除
季琅在密室里看了一天的书,出来时抬头一看天空,已是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闲适不见,身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追赶着,让他没办法停歇。
他关上碎玉轩的大门,转身隐入茫茫夜色中,本以为回到醉方居的时候,姜幸已经睡着了,没想到里面的灯还亮着。他呼了口气,在暗夜中,感觉一日的倦怠都被抚平了。
院中当值的红绸坐在小杌子上打瞌睡,夜里风凉,她肩上披了件斗篷,时不时纵纵鼻子,睡得颇香。
以往,丫鬟当值时是不会坐在院子里的,她坐在这里更像是等着给谁通风报信,季琅唇角一勾,也没叫醒她,撩着袍子一跃而进,看到外厅倒是黑漆漆的。他放慢步子,顺着亮光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水晶帘,隐隐约约的,她看到姜幸趴在书桌上,似乎在艰难地写着什么。
撩开水晶帘的时候难免弄出了声音,姜幸以为是红绸,头也没抬,埋在堆书卷里。
“怎么了?是小侯爷回来了吗?”
季琅没说话,而是满脸好奇地走过去,靠近之后,才发现姜幸似乎是在抄写什么东西,东扭西歪的字在纸张上面像蛛蛛爬似的,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这写的是什么?”他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字
“妈呀——”姜幸吓了一跳,毛笔咣当一下掉到了纸面上,墨点散得四处都是,她边拍胸脯边抬头,一看到是季琅,急忙慌张地站起身,趴到书桌上,将她写的那些东西用身子盖住。
“小侯爷进屋怎地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季琅摸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她:“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我,这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姜幸抱着桌子,双手把散落在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纸都扒到自己怀里:“没……没什么……就是随便写写!”
季琅看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越发感觉好笑,绕过书桌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从她腰间掐了一下。禁不住魔掌挠痒痒,姜幸只能狼狈地扭动着身子躲避,季琅就趁这个空当从她身下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盯着看了两眼,季琅满是惊奇地叹了一句:“虽然写得是丑了点,但比你上次塞我小纸条可好看多了!练字而已,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说的是姜幸送他鲛珠的时候,手帕里包着的那张道谢的纸条。
姜幸听他说字丑,便踮着脚伸手够,袖子顺着洁白的两臂滑下,在空中挥来挥去,季琅故意逗她,从左边移到右边,右边移到左边,就是不让她碰上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