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斜,丁二苗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距离天亮也没多久时间,就算现在回到竹楼旅馆,也睡不了多久。也罢,听他扯扯吧。
“说吧。”丁二苗找了一块干净平整的山石坐下,抱着膝盖说道。
夜风渐起,阵阵秋凉。
顾青蓝似乎有些怕冷,也往丁二苗身边靠了靠,抱紧了胳膊。
丁二苗想了想,往旁边挪了挪,让顾青蓝也坐下,又打开雨伞递给顾青蓝,让她扛在肩上挡风。
王响是鬼魂之身,既不冷也不累,自然不用坐。他猴子一样地走来走去,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
“民间有传说,刘伯温对诸葛亮的本事不服,曾经写过一句话:三国鼎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意思是我伯温要比你诸葛亮强百倍。你诸葛亮再强,不过是帮助刘备三分天下,而我刘伯温却能帮助朱元璋一统天下。这事,你们听说过没有?”
丁二苗摇摇头,顾青蓝也摇头。
王响哈哈一笑,道:
“这事,就先从刘伯温对诸葛亮的不服说起……诸葛亮的本事和功德,我们不用多说,只说刘伯温。
刘伯温自认精三韬六略,善深谋远虑,会遣风调雨,能料事如神。协助朱元璋夺了天下,成为明朝鼎鼎有名的开国功臣。
所以当时老百姓,都称刘伯温是诸葛亮投胎再世,孔明又还阳转生。
但是刘伯温自恃才高技绝,德高望重,常对诸葛亮说长道短,评头论足。言里话外明显流露出心里的不服。
他说:‘孔明学问渊博,我跟他相比只差一厘;孔明德能非凡,我跟他相比只缺一毫;孔明智慧超群,我跟他柑比只少一丝;孔明预前测后,未卜先知,我和他也不相上下。据说,诸葛亮生前就料定,他死后何年何月,谁个前来祭奠,何人前来刨墓,并记之于册,刻在石碑上,去人隔朝跨代无不应验。我决计亲往墓地祭奠,孔明若有所料,料到我去他的坟墓,我就双膝跪地磕头一千。孔明如果料不到,哈哈,那就要被我笑话了!’
左右及下人,听见刘伯温目无前人先贤,出言不恭,无不惊骇,但是也不敢阻拦。
没过几天,刘伯温带领数名随从家将,坐着八抬大轿亲往定军山诸葛武侯墓拜祭。
穿过高大的牌楼。刚上花石台阶。一筒巨碑矗立眼前,上边有诸葛孔明亲笔书写的‘吾到无人到’五个篆体大字。
刘伯温抱拳深施一礼,抬眼上下一扫,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到无人到?怎么我也到了这里?哈哈……诸葛孔明好个书法,就是预事有差,低我三分。不想堂堂蜀国丞相只有前眼没有后珠,妄自顶了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年的虚假歪名。碑上预言谬错,欺世骗人,不如推倒砸碎,省得碍眼惑众。’
刘伯温话音刚落,两名随从抢出,举起铁锤,把石碑拦腰砸断。
看见碑倒石碎,刘伯温哈哈大笑,心中暗忖:都说诸葛亮为天下第一能人,今天经我验证名不副实。从此以后,天下第一能人的称号,非我刘伯温莫属!
于是他得意洋洋,大摇大摆继续前行,不到二十来步,一筒圆头巨碑挡住了去路。此碑石色粉紫,表皮粗涩,满布苔痕,字迹依稀。
刘伯温命随人抆去灰尘污垢,一笔一画仔细辨认,蓦地一惊,顿觉心慌意乱,魂飞魄散,嘴里连喊‘罪过,罪过!学生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毁碑碎碣辱没先师,罪过深重,当该万死。’
碑上是孔明亲笔‘只有伯温到’五个楷书大字。——原来诸葛孔明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刘伯温满面羞惭,尴尬难言,赶快恭敬行礼,双膝跪地,诚心虔意,磕首一千。礼毕,身重如山,膝软如泥,怎么用劲也站不起来。正在为难之际,忽然看见圆头碑的下边刻有一行小字:‘戴冠行礼,脱冠而起。’
刘伯温顿感头皮紧缩,发根直竖,觉得孔明就在面前,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慌忙卸下金冠,五体投地,再三磕头赔礼,这才能够站起身来。
这时候,刘伯温的盛气凌人狂妄自大,早已遁无踪影。
他心服口服,从墓地回来又毕恭毕敬地,到山下孔明祠中设案焚香,伏首拜师。
看见桌上放着一碗凉水,缕缕清香,扑鼻而来。床下放着一双朝靴,周帮正底,针指精巧。
出于好奇,刘伯温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穿上朝靴连走三圈。开玩笑道:‘喝吾师水清廉不贪,穿吾师靴路正不偏。’
等到出得门来,抬头一看,迎面的大照壁上留着诸葛亮亲写的两行金字:‘喝吾水,穿吾靴,走到沙丘逢凶灾。’
‘我命休矣!’刘伯温不看则已,一看便知此行不妙,吓得两耳轰鸣双眼发黑,两腿发软,口中大叫了一声。”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响稍作歇息,卖关子似地看着丁二苗和顾青蓝。
丁二苗沉吟不语,脸上也波澜不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事……太过神乎其神了。诸葛亮竟然连五百年后的细节,都算得不差分毫。如果确有其事,当真可怕。”顾青蓝皱起眉毛,又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么后来,刘伯温就果然死在了定军山孔明祠?”
第302章 墓穴
“差不多吧。”王响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刘伯温一向心比天高,胆比天大。自称一辈子打仗只胜不败,谋事只好不坏。今日在死去五百年的孔明面前领教了厉害,自惭形秽自卑不已。又见诸葛亮预知自己有难,就知道风云不测,性命只在旦夕。
他又回头看了一会照壁上的金字,悠然叹息:‘人生各有志,报国各有途,风雨各有历,寿岁各有终。该死不得活,该活死不得。’
随后,刘伯温又朝孔明塑像深施一礼,然后慢步走出大门,上轿回程。
走过小道往南上了大路,刘伯温心中一阵犹豫,又问左右道:‘从这儿到沙丘镇路程多远?’
轿夫答道:‘满打满算也就八十来里。’
刘伯温眉头一皱,掀起轿帘探出头来将手一挥:‘调过头来先向东南斜插五十里,再向西南斜走五十里,兜个大圆圈,绕过沙丘镇。’
轿夫遵命行事,一路无话。
刘伯温一行多走数十里路程,远远避开沙丘镇,踏上回归金陵的驿道。
走不多远,在横穿一条久日干涸的漏沙河床时,遇见两群顽童各自占领一个沙丘戏耍对打。东沙丘一边布的是八卦阵势,西沙丘一边摆的是长蛇阵图。两边如同打仗,叫喊撕杀:‘东沙丘胜喽!西沙丘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