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骓已经了解清楚她在那座山上究竟都发现了什么。一座藏着金矿的山,一个似乎背后有人的七品县令,还有山里岌岌可危的堤坝……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透着危险。
他想安慰,可伸出去的手,还未到她身边就落了下来。
他现在……自己都还身陷麻烦,能帮得了她什么忙。
青都县衙。
仆从走进书房。
靡靡之气挥之不散,连案几上的香炉里,都飘着一股叫人忍不住掩鼻的香味。书房的卧榻上,娇媚的小丫鬟满脸羞红地拿衣裳遮盖自己的身体,一旁的陈荣伸手摸了一把,笑嘻嘻的脸在回头之后立马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陈荣抓过衣裳,沉着脸问。
仆从上前几步,拱手道:“查过了,人没死,现在还关在瑞王府里。”
陈荣撩起眼皮,咬牙道:“关起来了?那个只会种地的瑞王爷什么时候还多管闲事起来了。”
仆从不敢应答。
做下人的哪里懂得什么大事,可是瑞王毕竟是皇亲国戚,正正经经的天子之子,自家主子再能耐也只是七品县令……七品县令要对付亲王,总归叫人心惊胆战,怕得很。
片刻后,陈荣问:“矿上的事这几日看紧一些,要是有不认识的人上山,别管身份,都杀了。”
仆从回说:“已经派人盯着了,山上也增加了巡逻。可瑞王那边……怎么办?”
陈荣冷笑了一下。
还能怎么办,瑞王现在没证据,还不能往朝中传消息。就算真有什么消息要传,也定要人走不出燕地!
他听着书房外阵阵雷声,再看仆从被打湿的裤腿,皱起眉头:“外头的雨这么大?”
他本就生得难看,这一皱眉,更显得丑陋。仆从躬身应是,想起堤坝的事,想了想,小声问:“大人,上游的堤坝……真的不会出事对不对?”
陈荣哼哼两声。
他才哼完,不等仆从偷偷松一口气,书房的门被人“咚咚”砸响。
陈荣被这突然砸门吓了一跳,门一开,见外头站着自己慌慌张张的发妻,当即怒目圆睁,骂道:“闹什么闹!疯婆子,好端端地闹什么!我让你去给冠军侯夫人送去拜帖,你送了没!”
他自顾自地骂,见发妻浑身淋湿,显出臃肿难看的身影,嘴上骂得越发厉害:“疯婆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又老又丑,还想显摆你这身段不成!还不滚回自己院子,老实呆着去!”
“发大水了!”妇人急道。
陈荣瞳孔微微一缩,回过神来,赶紧问:“哪里?”
“上游……老爷你老实说,堤坝是不是真有问题?”
面对发妻的追问,几息后,陈荣慌里慌张地喊仆从赶紧收拾家当。吩咐完,他心慌意乱地在门内来回踱步,见发妻还在追问,恼得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吵什么?想活命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你要是想死,别拖累老子!”
话说到这份上,哪还听不懂。
只是压根等不及他去收拾完细软,接二连三又有人来急报。
先是金矿渗水,再是矿内的工人只能暂时先出来避一避。
紧接着,堤坝冲垮了。
陈荣“啊”了一声,跌坐在地,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堤坝冲毁,下游的青都,尤其是山下的几个村子,几乎是当场被夷为平地。青都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等这样大的消息被瑞王派去村子的仆从送回东渠时,已经是大雨倾盆的第二天。
距离天灾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时辰。
东渠知府匆忙间被请到瑞王府,得知青都出了灾情,却除了瑞王的人,无人将消息传回东渠,当即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好端端的堤坝,怎么会冲毁?”东渠知府姓白一脸难以置信地回应道,“会不会是青都附近几个村子的刁民胡说的?可别叫他们蒙蔽了王爷啊,那些刁民真的是……”
都知道瑞王是个好脾气的,白知府说了两句,腰背都直了起来:“王爷,你不知道,那些个刁民一天到晚觉得堤坝有问题,觉得青都那位陈县令贪墨。当初陈县令可是起早贪黑,都待在边上,亲眼看着人把堤坝修缮好的。这功劳可不能忘了。”
白知府嘴上说得好听,赵幼苓“砰”一声砸了手里的杯子。
“郡主。”白知府吓了一跳,尽管对赵幼苓的身份有些不以为然,这会儿还是恭敬地喊了一声。
“白大人以为,瑞王爷只是为了与你开个玩笑,就将你请来王府?还是说,白大人觉得,我小王叔是个底下人随随便便撒几个谎,就听之信之的人?”赵幼苓问。
白知府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赵幼苓也没那么多功夫与人打嘴仗,起身就道:“白大人若是不想管这事,就不必管了。趁着头顶的乌纱帽还在,那就多戴几天,省得回过头来,帽子丢了,脑袋也丢了,还埋怨我小王叔不提醒你。”
她说完,也不管白知府是个什么反应,迈腿就往门外走。
呼延骓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也不多言,陪着就要往王府外去。身后,白知府不满的声音被瑞王一句“好自为之”堵得严严实实。
王府门外,赵幼苓翻身上马,面对与自己一道的呼延骓,长叹一声:“我原跟着二姐过来,一是当真作陪,二是因燕地上禀的几座新矿。姐夫不让我太过深入,怕我麻烦缠身,可结果,我好奇心作祟跟着小王叔查看堤坝,还看出了个私自开凿的金矿来。”
马蹄兜转,呼延骓回头,看一眼身后随瑞王集结的王府卫兵,说:“有些事,既躲不过,就迎面上。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赵幼苓抿抿唇。
他又道:“况且,人命关天,你想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