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王到时,天子寝殿内,胥九辞亲自调.教的小太监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殿内闹哄哄的,不知在吵些什么。
韶王入内,方才知晓,太医们对于天子的病症,各有不同意见。
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连个药方子都定不下来。
偏偏天子如今常服丹药,已许久未曾召见过太医,也不愿太医来请脉,因此药案也已无用。最近一次让太医诊治,还是一个多月前。
这方子,如今谁也拿不准究竟该如何定。
皇后贵妃此时都闻讯赶了过来,就连身体欠佳的寿光公主,也匆忙命人送她到了天子寝宫,另有后宫嫔妃欲探望天子,被拦在了寝宫外。
唯独太子迟迟未见踪影。
韶王扶过贵妃,听皇后神情沉重地召几位太医问话。说法太多,皇后显然听得恼了:“你们倒是说清楚,陛下究竟如何?若只是气急攻心,为何你们连个方子都拿不出来?”
有太医壮起胆子提议不如用一用天子的丹药。
贵妃头一个反对:“那些丹药,本就不是用来治病的,怎么能让陛下胡乱服用。”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言,等着皇后发话。
皇后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躺在龙榻上的天子,眉宇间带起几分忧愁:“就用丹药试一试吧。”
“皇后!”贵妃皱眉,“这不合适。那些丹药……”
皇后摇头:“只要陛下能醒……既然太医们都定不下药方,不妨就先用丹药试上一试。若是无用,再试其他。”
皇后说完,顿了顿,又问:“用丹药,几位太医有几成把握能让陛下醒来?”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不瞒娘娘和王爷,臣等毕竟……毕竟不知这丹药的药性,只是平日里见陛下服用精神多数不错,因此才猜测兴许能用。所以……所以大约,只有五成。”
韶王皱眉:“若只有五成,倒不如几位大人先定个方子。从前肝火旺,或是气急攻心时常用的方子,难道当真不能再用。”
寿光公主闻言,也忍不住落泪道:“父王服用丹药,几位太医当真觉得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谁都知道,这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子尽管服用丹药时间不久,但隐隐已经有了上瘾的样子,甚至……一个多月前,太医们明显觉得自己当时开的药,对天子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眼见着贵妃、韶王及寿光公主显然明白丹药的不妥,纷纷阻止,皇后却似乎认定了丹药能用,太医们更是不敢多言。
人多了,意见就多。
尽管贵妃与韶王几次反对,皇后却是一意孤行,打定主意要让太医先让天子服下丹药。
韶王见劝阻不用,只好作罢。
皇后这时提出要治罪呼延骓,因天子气急攻心昏厥之时,正好是他向天子递上了密疏。
韶王心底苦笑,一力庇护呼延骓,阻拦皇后治罪的决定。也许是天意,皇后正欲命侍卫将呼延骓押走关入大牢的时候,天子醒了。
再然后,天子就在寝宫内,再度召见胥九辞。
其余人等,被毫不留情的天子赶出寝宫,无召不得觐见。
黄昏时分,韶王回到王府,也见到了得知呼延骓进宫后一直吊着心的赵幼苓。
“陛下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大怒,不然不会被气得病倒。安庆那些人,明日就能回朝,到那时仔细查下来,势必就能水落石出。只是……这背后的事,只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结果。”
韶王如是说道。赵幼苓一时不解,不过片刻,理清了头绪:“皇爷爷……陛下不会动戴家对不对?太子……依旧会好好地住在东宫,是不是?”
她问完,忍不住低骂了句“荒谬”。
她骂完,就听见韶王缓了口气,接着说:“陛下苏醒后头一件事,就是下旨立即派人出城接应归朝的众人,又命人往江南去再行调查。戴家……戴家女眷都在汴都,如今已经派兵去将戴家的宅子围了起来,说是要找戴家这些年私囤兵器,预谋造反的罪证。”
“陛下要查戴家?”赵幼苓问。
韶王摇头:“查是铁定要查,但恐怕不会是重罚。罪证是呼延骓一行人找到的,人证物证俱在,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沿路又一直遇上杀手。可以说这次戴家是脱不了干系,但戴家的罪名一定只会是谋反。”
赵幼苓心底隐约有过猜测。
眼下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戴家无论是真谋反,还是只为了站队,为了送太子安然登基,戴家至死都逃不了谋反的罪名。
私挖矿山,私铸兵器。
这些,太容易引为谋反了。
果不其然。
几日后,天子下旨,戴家犯谋逆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但因念在戴家乃皇后及贵妃外家,又曾战功赫赫,护卫大胤沿海多年。因此,改满门抄斩为流放到西北的偏远之地。
大臣们反应不一,有的觉得天子过于仁慈,有的却心生不安,望着站在殿中面色难看的太子摇了摇头。
这道旨意显然皇后并不知晓。
等前朝的消息传至后宫,皇后头晕目眩,踉跄了两下,当即晕了过去。
醒来后,皇后匆忙去求天子,却只得天子的冷眼相对。
不过又几日,在武将们开始纷纷为谁去接替戴家,前往江南驻兵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子又下一旨。
与江南驻兵无关,这道圣旨,略显得风花雪月,却又在人意料之中——
赐婚呼延骓与赵幼苓。
人人都道天子这是赏识呼延骓,尽管他是外族,但骁勇善战,又在戴家一事上,果断拥护天子,因此特意将得无数恩宠的荣安公主下嫁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