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底磕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赵幼苓瞅他一眼:“当初他就能一石二鸟,借废太子的手伤了父王,这次再借吐浑,也不过是个老计谋。只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自高自大这三个词,恐怕他一个都不认识。”
她说完,问:“当年皇爷爷真的没有考虑过让父王当太子?”
她话音落,连呼延骓也跟着看了过来。
赵臻瞧着面前两双眼睛,挥挥手:“老祖宗的规矩,立长立嫡。”
见赵幼苓满脸不信,他无声笑了笑。
“甭管最后当上皇帝的究竟是嫡出还是庶出,总归在当太子的时候,那个位置通常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子才能坐。除非没有嫡子。”
太子的心思,他们不愿再去揣摩。
能拿着自己子民的性命,去陷害手足兄弟的人,又岂会是正常人。
翌日,由呼延骓领兵,瑞王赵藩、赵臻及窦鸣从旁协作,率军攻打肃城。
这一打,的的确确应了肃城易守难攻一说。
此后,一连数日,呼延骓带着人每日天不亮开始进攻肃城,午时退兵休憩,午时一过再度攻城,申时再退回营地。
这样一来一回,打了约有十来日。
肃城粮草告竭了。
吐浑不事生产多年,此番为征战大胤,准备了于他们而言数量惊人的粮草。可这些粮草,在大胤源源不断的供给面前,不过九牛一毛。
而随着呼延骓对肃城一日接一日的攻打,赵幼苓夜里的梦也渐渐多了起来。
起初还只是寻常,时间长了,就开始梦到前世。
前世那时候,她还只是叱利昆手底下的禁脔。不知是谁向他提起了她的真实身份。
彼时,韶王世子赵臻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大胤失地已渐渐只剩肃城。叱利昆那时已经是吐浑王的女婿,听从吐浑号令,他将她献给了吐浑王,王命他亲自把她送到肃城,就那样被吊在了肃城的城墙外。
她又梦见了赵臻射出来的箭。
但这次,不是一支,是两支。
她看见了骑马与赵臻并行的男人,看见了熟悉的脸孔。唯独不一样的是,男人的眼神是陌生的,带着淡淡的悲悯。
这次,她胸口中箭,落下城墙,没有立即失去意识,而是看见男人翻身下马,几步将她抱起,避开了随着号令冲杀的马蹄。
贴着冰冷的盔甲,她梦醒了。
帐篷外,天亮了,又到了攻城的时候。
昨夜下了场雪,雪很大,盖得满地银霜。
到天明,却始终乌云低垂,见不着一丝阳光。
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城墙前,是摇曳的旌旗。
风呼呼地吹,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赵幼苓穿着特制的盔甲,骑着马,仰头看到了悬在城墙上的身影。
城墙上的吐浑兵说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但不同的是,前世被吊在那里的人是她,现在这一个,又是谁?
“是九娘。”风声呼啸中,传来了赵臻的声音。
赵幼苓对九娘的印象不多。
韶王府出事前,九娘在府中也是个透明人。她只知道有这个姐姐,来往不多。出事后,在掖幽庭,因有义父的庇护,她离了那个地方,从此也没再听说过九娘的消息。
所以,九娘哪怕在她面前,她也不定能认出模样来。
赵臻不同。
赵臻认得九娘。
九娘为什么会在这?赵幼苓眯起眼。
城墙上的少女长发凌乱,风一吹,露出半张干净的,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
呼延骓道:她是叱利昆的女人。
能……救么?赵幼苓问。
呼延骓不作答。
她再看赵臻。她不知道九娘曾经经历过什么,但现在的情景,就仿佛是回到了前世,多少有一些心知肚明的不忍。
城墙上,吐浑还在叫嚷。要求呼延骓等人退兵,不然就将韶王之女,大胤的郡主摔死在城墙前。
赵幼苓明显地能感觉到身后士兵们的动容。她忽然间明白了当初赵臻的冷漠。
吐浑不会放了九娘的。哪怕大胤真的退兵,但人他们绝对不会放。一个活的把柄,比什么都好用。
可肃城,已经是最后一块未收复的城池了。
看到呼延骓抬起手,听着耳畔将士们喊杀声再起,赵幼苓侧过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