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扬一时失笑,抿了抿薄唇却也没有动怒,看着沈鱼严肃且认真的眼睛又生出一丝恶趣味出来:”陪葬与否,且看爷的心情,你是爷唯一的……咳……通房丫头,自然不会留你一人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
柳淮扬说完这番话,苍白的面色微微染了一丝桃色,沈鱼只叫他的话惊的一身冷汗,自然没有心思察觉。
沈鱼免不得认真分辨几分:”爷,其实奴婢也不算孤苦无依,奴婢有个好姐妹叫静婉的,同奴婢一同入的府,分到了大爷的院子里,她平日里对奴婢好的很。”
沈鱼在清平坊里打趣管事嬷嬷的话这会儿要用在她身也是应景,有个尾巴定是摇起来,柳淮扬望着巴巴望着他等他开口放她一马的沈鱼,不觉莞尔,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只如往常那般沉着脸不带一点表情冷淡的开口逗她:“爷心意已决,若是他日归天,自是不任你独自偷生,奈何三川有你相伴,倒也不算寂寞,你且安了心罢,莫再生出其它想法,若真是舍不得你那姐妹,爷也可以许你,让她一并跟了去。”
话已至此,饶是沈鱼也一时说出不什么,只觉得沟通并非从心开始便可以了的,因为你不并不知道你同对方是不是在一条逻辑线上,眼下沈鱼就觉得她同柳淮扬的逻辑何止差几千年那么远,于是一阵两两相看无语。
却听身后“扑哧”一声,像是憋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没有忍住。
柳淮扬沉下脸,冷声望着沈鱼背后低喝一声:“出来。”
沈鱼回首,几步开外的绿枝微微晃动,片刻钻出来一人,白衣如雪,不是温方还能是谁?
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却专干这种听人墙角的勾当,倒是不入流的很,沈鱼不赞同的微微皱了皱眉毛。
原来他二人过来之前温方已经在此处坐了许久,听着他们脚步将近,才躲了起来,奈何二人的谈话实在太过有趣,他一个没忍住不甚厚道的笑了出来。
温方从来不知道面冷心硬的柳淮扬还有如此有趣的面貌,这位沈鱼姑娘倒是个真异数了。
他望了望他们握一起的手,促狭的朝沈鱼笑了笑,沈鱼觉察,忙抽回手。
柳淮扬却是眯了眯眼,这是危险的信号。温方自是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理当脚底抹油溜了才是上策,却又舍不得错过这出好戏。
“温大夫最好想个正当的理由,爷的墙角却不是随便谁都能听得起的。”
只见温方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换一副语重心常的不知死活的问候着柳淮扬:“听芣苢说二爷晚膳后并未饮用参茶,而是换了白水,温方虽不才,却也是二爷的大夫,理当过来问候一句。“
“哦?即是问候,又为何隐在树后?君子当立与堂前,倒是不知温大夫还有这般爱好?“柳淮扬不依不饶,且言辞犀利。
温方咽了咽唾液,又佯装镇定的抚了抚袖口:“方才……见一只兔子跑过,便追了过去,原想着沈鱼姑娘初来总要送些见面礼才是,这只兔子也是不错的,却是一个不慎让其跑了。”
说完又煞有其事儿的同一旁正用奇怪眼神看他的沈鱼作了一个揖,权当赔罪。又换一副语重心常且文绉绉的语气对沈鱼道:“古有周幽王为求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栖意园里二爷为了小鱼姑娘拒饮那续命的参茶,姑娘魅力无与伦比,倒是温方之前小觑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然,温方还是要劝小鱼姑娘一句,二爷的身体是万事之本,理当珍而重之,姑娘若想长命百岁,二爷的饮食,最好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转了转身又对柳淮扬抱拳颔首:“二爷是明事理之人,自是不用大夫多说。”
“明理?“柳淮扬重复着温方才说的这个词,仿佛很是晦涩难懂一般,他随意的在一旁的竹椅上,手指在椅子的扶手轻敲,半晌漾出一个笑容:“温大夫如此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爷都是看在眼里的,自当明理。”
他这一笑同这一番说辞让温方只觉得的背后一阵发凉,沈鱼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忘落井下石:“奴婢谢过温大夫提醒,虽未听过主家百年之后,那大夫也要随着一并入葬的。温大夫这般为爷着想,届时若有上天并不垂怜的那天,大家一并作个伴也是好的。”
温方从没想过这栖意园里除了柳淮扬,谁还能在言辞上让自己落得下风,眼下这个浑身没有二两肉的黄毛丫头倒是让他涨了见识,难怪竟是得了柳淮扬的青眼。这突如其来牙尖嘴利的几句话,让他一时不能消化也是有的,只能微微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她。
好在沈鱼倒也懂得适可而止,说完这句话,便乖巧的站在柳淮扬身后,不再言语。
柳淮扬勾了勾薄唇,露出一丝笑意,看了一眼身侧的沈鱼,才转望一脸呆滞的温方,觉得心底无比畅快,于是就收了刻薄的言辞,只温声道了一句:“难得看温大夫如此窘相,也罢,爷便只当不觉你方才偷墙角的举动。”
温方闻言一阵激动,柳家二爷何时这般好说话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在柳淮扬身后的沈鱼,昏黄的灯光下,一袭碧衣的沈鱼,稍作打扮,倒是有了几分姿色,看着也顺眼些。柳二如此好说话,怕其中原因皆是因为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