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坐在宫里发脾气,把太子授课师傅叫过来训斥,责问其为何教太子撒谎,背假书。太后气的骂人了。
乙浑没想到自己无意一句招来这一通风波,只得劝,但哪能有用。
天是晴朗的青天,太阳当空,明亮耀眼,但是非常冷,花园的树叶子上结着薄薄的冰。拓拔泓站在院子里,眼睛红通通地挤眼泪,发脾气说:“讨厌乙浑!讨厌太后!”
太后坐在宫中,半直了腰,不敢相信地问太监:“他说什么?”
太监心跳不安,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那一句:“太子说讨厌太后。”
太后感觉很难受。
她走到院子里,拉了拓拔泓的小手,低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拓拔泓年纪虽然小,但是小孩子也有本能,他晓得乙浑同太后的关系,隐约知道那是龌龊不好的东西,他认为太后是故意和乙浑欺负他。拓拔泓生气地说:“就是讨厌太后!太后和乙浑一起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
太后听了几乎要晕过去了。
太后说:“你自己不好好背书,欺骗太后,你父亲知道了也要骂你的。你好好反省吧,反省不好,今天不许你回屋里了。等你父亲回来让他教训你。”
拓拔泓说:“太后又不是我的亲祖母,我要听父皇的,不听太后的。”
常太后气的想打他,然而不敢,回宫里生闷气去了。
小孩子是童言童语的。拓拔泓身边那么多人,听宫人说了什么,就记在脑子里,时间长了,他也晓得很多事。太后是他父皇的保母,保母不就是奶娘么,他不觉得奶娘有什么好尊敬的,又时常听说太后和乙浑那些事,渐渐的自然就不把太后当回事了。今天是被乙浑和太后气到了,背罚站,他不乐意,但是不敢反抗,所以就用言语撒气。
他其实也是在凭小孩的本能试探太后的权威。因为太后总是管教他,他可是太子,一个保母有什么资格管教他呢?他也想试探太后到底怕不怕他。
太后气走了。
拓拔泓心说:看来太后也不敢打我么。整天让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听她的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拓拔泓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站,直接走了,只是他到底还小,小孩子胆子再大,也还是畏惧大人的。
过了不久,太后的侄子,刘襄那小子进宫了,看到太子中庭立着,安慰了几句,又劝了太后几句,放拓拔泓回宫中读书去了。
拓拔泓和太后吵架了,就心心念念盼着父亲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从懂事起就特别讨厌太后,他隐隐好像从哪里知道,他母亲是被太后杀的。他不知道这种事是真是假,但他就是心里反感太后。不就是我父皇的保母么,明明就是奴婢,为什么总要装我的长辈。
常太后心情低落,不再考较拓拔泓的功课了。拓拔泓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于是更加玩闹,整天也不读书了。
过了些日子,拓拔叡的大驾还京了。这一仗大胜还朝,十分隆重,满朝文武,常英李惠等,具了礼仪着了朝服往城外去接驾,连小小的拓拔泓都像模像样地穿了太子礼服,被侍臣抱着,站在队伍最前头。拓拔叡见了太子,十分欢喜,把他抱到了车中,车驾拥从地回皇宫去。文武大臣在后步行跟随。
第118章 养病
冯凭喜欢跟拓拔叡一起去出征,东巡西巡,出南走北。拓拔叡年年都要出巡,她每次都会跟随。她喜欢这样,觉得离宫的日子很自由,两个人只有彼此。她不喜欢回到宫中的感觉。
一回来,就要面对拓拔叡的一宫妃嫔,儿女。这个庄妃,那个敬妃,这个公主,那个公主,太子,皇子,没完没了的声音往耳朵里钻,想不理会都不行。这会她躺在床上,被十几名御医围着看诊,拓拔叡不在。她知道他现在在太华殿,刚回来,要见见大臣,要过问一下这段日子的朝务,刚打完仗,要商议俘虏和庆典的事。完了这些,他还要探望一下后宫妃子们,陪她们说说话坐一坐,抱抱一群儿子女儿们,给他们分赏赐礼物,毕竟出去这么久了,不能太冷落……接下来的两三天,拓拔叡应该都没工夫陪她。
每当出巡归来的那几天,都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她希望他病的喘不上气下不了床,这样他就没工夫去应付那些人了,然而现在下不了床的是她,拓拔叡的伤已经好的能慢慢走动了。
吃了点粥,又吃了药,各宫嫔妃来探问皇后病情,冯凭只是不见。“不过是想来看看我病的怎么样,会不会死罢了。”
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地说:“烦人的很,不见。”
韩林儿应了诺,出去将人都送走了,没转过身,太后来了。太后高髻华服,带着李延春和小常氏,脚步匆匆赶过来:“凭儿呢?她怎么样了?”
韩林儿自然不敢拒绝太后,连忙相引:“娘娘刚吃了药,正在休息。”
太后来到床前,看到她虚弱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疼,坐下拉了她手,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这孩子,你是吃了多少苦。”
太后的关怀让冯凭心里感到有些许的温暖。她勉强笑了笑,说:“回到宫里,感觉好多了。刚才还说心烦,乱七八糟的人来,可是看到太后关心,心里暖了许多。好久没见到太后了,真高兴。”
太后被她说的都感动起来:“你感觉自己怎么样?可不要出什么事。”
冯凭说:“我感觉还好,只是有些疲惫。”
太后说:“身体这个事,还是自己感觉最清楚。你感觉没事,那应该就不会有事的,回头多吃点好药。心里不要想太多了,要是有不高兴的事,同老身说说,别总闷着。我晓得你这段日子又要不高兴了,小常也在宫里的。”
冯凭笑了笑:“省得的。”
太后拉着她手,两人母女似的说了好久的话。小常氏在边上坐着,插不上话,看到她的被子没盖好,肩膀露了一点在外面,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完了她有点咳嗽,想吐痰,宫女捧了痰盂来,小常氏见了,伸手接过了,冯凭坐起来,咳了唾,接了手帕掩了掩口。
小常氏说:“怎么样?”
常太后说:“快躺着吧,别又着凉了。”
小常氏的举动,让冯凭是多少有些感动的。
这些年,但凡拓拔叡在宫中,小常氏都不入宫的,只有趁拓拔叡不在,她才会进来,和太后作伴说说话。她是个聪明人,很照顾冯凭的感情,冯凭和拓拔叡夫妻恩爱,她就再不同拓拔叡接近了,哪怕是一些宴会场合遇见,她也会主动挨着冯凭就坐,跟冯凭亲热,同拓拔叡则客气着。冯凭心中介意她和拓拔叡当年的事,但是拓拔叡睡过的女人那样多,宫中敌人那样多,小常氏能做到这样,她已经很感激了。总比那些盼着她倒霉,盼着她死的人强吧。
友谊难得,但凡有一丝真情,都是应当珍惜的。
太后和小常氏在这里陪她说话,吃完饭,又呆到夜里,才离去了,冯凭召来一位信得过的御医,再次询问自己的身体。她从御医闪烁其词的话中,得知了“不建议再有孕”之意,心中甚悲,靠在韩林儿肩上,哭的几乎要晕过去。
韩林儿听到她哭,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然而也无力,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她后背安慰。
拓拔泓见到父亲,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缠着他胳膊,往他身上蹿跳,撒娇说:“父皇,抱一抱,抱一抱。”
拓拔叡身上伤还没好,宫人阻拦说:“太子殿下,皇上身体不适。”拓拔叡说:“没事。”将拓拔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笑摸摸他头:“听说你惹太后生气了?你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
乌洛兰延,常英,李惠等一众大臣都立在御案下,本来是述职的,见此情景,都停了禀事,只看这对父子亲热说话儿。而拓拔叡见众人都觑他,抱着拓拔泓又抬头说:“你们继续说,朕听着呢。”
于是又继续了。拓拔叡一边听大臣说话,一边问拓拔泓近段日子的学习功课:“你真的都会了?那回头老子要考考你了。”
拓拔泓说:“老子才不怕考呢。”
拓拔叡被他逗笑了,点了点他额头:“老子二字是你老子说的,不是你个崽子说的。我是老子,你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