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让她进来!”孙氏磨蹭到了用早饭才出来,见沈曦蕴未露出不快之色,反而面上挂着孺慕之情。
早饭摆上桌,孙氏未对沈曦蕴开一口,沈曦蕴示意张嬷嬷推了轮椅,硬是挤开了孙嬷嬷,凑到了孙氏边上,拿过丫鬟端着的盘子上的筷子,要替孙氏布菜。
她刚夹了孙氏最近最为喜欢吃的酸笋在她碗中,孙氏立马轻轻一推,将碗弄倒,孙嬷嬷上前递过手帕,孙氏接过抆嘴,道:“今日厨娘是偷懒了么?怎么一股子怪味!若是下次再如此,也就不用在沈家当差了。”
沈曦蕴听到这样的话语,看着桌上只动了两口的粥,将筷子放在了盘子上,假装听不懂。按照以往惯例,若是孙氏吃不完的饭菜,是可以赏赐给下人的,本要照此例。
只听孙氏淡淡地道:“这桌菜,扔到馊水里头去吧,只怕连猪都吃不得。”沈曦蕴握紧双拳的指甲差点戳破了自个掌心的肉皮。
沈曦蕴闭了下眼眸,深深吞下那股子气,笑得天真地道:“母亲今日的衣裳和首饰真好看,就跟九重天上的仙女似的,蕴儿以前性子不好,给母亲赔罪了,母亲若是心中不快,就罚蕴儿吧。”同是庶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都搞不懂嫡母为何故意只刁难她。难道是因为她的生母是个外头的良家子?
孙氏立马褪下了首饰,招手外头打扫的粗壮婆子进来,穿着破烂污垢黏身的衣裳,将首饰赏给了婆子。
这样两次下她脸,沈曦蕴知其深意,只得先回了院中。
在九曲小路上,遇到了沈家三姑娘沈曦莲捏着帕子,双眸笑得眯成了缝,牙尖嘴利地嘲讽道:“哈哈,听说姐姐这是刚从母亲那儿出来的?拍马屁拍腿上了?”自从沈曦蕴瘸了,她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沈曦莲凑上来,刻薄的面容显露出一丝狰狞,“姐姐就是个瘸子,一个没用的瘸子,还妄想些瘸子不该有的。姐姐要记住,母亲是安国公府嫡女,不是像你这种低贱身份之人可以攀附的,毕竟嘛......姐姐......”她将鼻子凑到了沈曦蕴的脖间,深吸了一口,立马弹开,大声道:“太臭了!嬷嬷,快把香露拿来我喷喷!”沈曦莲捂着嘴巴,昂着头哈哈大笑。
香露在河间并不多见,沈曦莲手里的好物件,多半是二姨娘从沈老爷手中得来的。
沈曦蕴猛地转动轮椅的轮子,快速地撞向了沈曦莲,沈曦莲被撞在了地上,屁股疼得流出了泪,大声吼道:“好你个沈曦蕴!快,去告诉母亲!非得让母亲剥你一层皮不可!!”
沈曦蕴听着背后叫嚣声渐渐迷糊,张嬷嬷叹了口气,“姑娘,何苦如此?”既然想要放下身段取信于人,又何必跟三姑娘这样的小人作对呢?
沈曦蕴回了院落没一会,孙嬷嬷就带了人过来,将其他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都带走了,只留下了花雨、张嬷嬷和谢婆子服侍,“既然姑娘的性子改不了,那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了。”孙嬷嬷丢下这样一句话。
外头被人看着,一日三餐都由外头的人送进来,里面没有炭火,而沈惟湛却出门寻访友人去了,只怕要半个月才能归。
沈曦蕴躺在榻上,看着罩顶,回想着孙氏的一举一动,又想着张嬷嬷偷偷去求了父亲,父亲却冷漠地表示一切听孙氏的,她领悟到,她的讨好和放下身段,只是让孙氏和其他人更变本加厉地践踏她,妄图依附孙氏她根本不可能摆脱重生前的轨迹。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走下策了,逃出去,即使是跟人私奔,也好过被送给傻子虐待!!
与此同时,沈府门口两人驻足,一男子仰头凝视着沈府的牌匾,身形高大,如玉般温润,如山般挺立,眉目中英气逼人,目光清亮,双眸如炬,清瘦挺拔,目光落在府门前,久久不曾移动。
身着普通学子长衫布衣,却透露出了几分的孤冷之气,又似那高岭之花,令人难以靠近。
跟在身后的事他的仆从,见自家少爷举动有异,“少爷?”第一次到河间,少爷硬着头皮领着他在城里逛,如今怕是迷路了不敢承认,他要不要去问路?
“没事,我们走吧。”
真是奇怪。仆从挠了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003章 赖上他
入夜微凉,窗外飘起细雨,芷院小轩窗下的一盏灯火摇曳,四周分外宁静。
院子内的小石子路积成了水坑,两日无人打理,缝隙中增添了一抹翠绿。甬道边上的青松挺立,树干向上,笔直挺立着,细雨扫过的青松越发鲜艳欲滴。
卧房内张嬷嬷在另一侧微闪的烛火下拿着绣堋子绣着沈曦蕴贴身肚兜的海棠花样,配色精细,针线均匀立体。
府内的针线房只是做中公发的衣裳,贴身衣物都是主子贴身丫鬟做的,花雨年纪堪堪十一岁,还做不出精细的活计。
张嬷嬷拿着针头瘙了发麻的头皮,望着姑娘投下的那一抹黯淡的背影,无力之感蔓延全身。
姑娘跟三姑娘吵嘴后就立马打发了她去找了老爷,足足等了一整日,老爷这才从外头回来,见到她,蹙眉驻足,听到姑娘被禁足了,眼眸子里的冷意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内宅之事,一切全由夫人处置,就打发了她。
一句话落,张嬷嬷犹如五雷轰顶,痛心自个的姑娘。
姑娘听后,原本泛着微光的神情凝滞住,强带着一丝希望的亮光在眼眸中刹那间熄灭了,嘴里含糊不清说着没事,可那委屈的哭腔哪里压制得住。她如今残了,夫人厌恶,老爷任由她自生自灭,张嬷嬷只要一想到这,心里就发酸,恨不得拿了自个的老命去跟老爷夫人拼了。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沈曦蕴足足颓废了一整日才振作起来,她的第一条路断了,还是生父亲自掐断的,上辈子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知晓嫡母干的事,如今想来,作为礼部尚书的父亲,嘴里说着不管内宅的事务,可儿女嫁娶之事,若没有父亲的点头,嫡母又如何能毫不顾忌地拿捏她?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换另一条了。
孙氏摘下耳间双明珠,听着孙嬷嬷说起沈曦蕴派了身边嬷嬷去找了老爷,手稳稳地手起了耳坠,眼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蔑视之意,打住了孙嬷嬷的话,“她的事我不想知道,她虽然废了,可还是有用处的,份例不可少了。”
“夫人是是怕老爷生旧情?”
孙氏淡淡一笑,“老爷从来就没有旧情,何来的生字可谈?”她穿上蚕丝绣衣,挽着头发,又道:“嬷嬷不必担心那些庶女和姨娘,都是玩物罢了,至于她,残了也就不碍事了。”她,走不出去就好。
沈曦蕴的脾气似乎又回到了重生前,暴躁易怒,卧室多宝阁里头的摆件也被砸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外头的嬷嬷拦着不让其他姑娘进去探望,只怕又要掐上好几次架。
被调离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全都暗自庆幸,幸好夫人仁慈,不用她们去伺候这样的活霸王,还有些小丫头,出了院子,靠上了别的主子,嘴皮子就利索了不少,挤眉弄眼说:“以往听闻身子缺的都爱虐待人,如今倒是应了。”
“可不是,据说还喝血吃肉。”
至于孙氏得到孙嬷嬷的汇报以及账房递送上来的二姑娘院子里头额外的花费,她眨都不眨一下,“由中公出了,把新的给她摆上。”不就是几件摆件,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她喜欢闹就让她闹个够。
至于三姑娘沈曦莲自是笑了,频频跟手帕交出门,诋毁起沈曦蕴的名声那更是手起刀落,利落得很。
很快,闺秀圈内隐隐约约没有沈曦蕴的身影却拥有了沈曦蕴刻薄恶毒虐待下人的传闻。
沈府上下丫鬟们看芷院热闹看得起劲,还有些人笃定下个倒霉的就是花雨了。
终于,在沈老爷宴请的前天傍晚,花雨在院中罚跪了整整四个时辰,沈曦蕴还闹着要把花雨给赶出去,吓得小丫鬟们都瑟瑟发抖,生怕孙氏应了。
无人知晓,花雨罚跪那夜过,在天鱼肚白时,花雨偷偷儿往门口的粗使婆子塞了说好数额的银钱后,小步跑进屋内,等沈曦蕴喊了她,才进去服侍。
巳时刚过,沈曦蕴心不在焉地望向院门口,张嬷嬷也一脸紧张,心里直打鼓,过了一会,花雨匆匆进来,小声道:“姑娘,门外的婆子真的走了,奴婢去看了,老爷宴请的客人有一些已经进来了,姑娘真的要如此做么?”花雨为姑娘感到不值。
沈曦蕴深吸一口气,呆呆地望着角落里放着的轮椅和拐棍,扯出一丝笑意,一手拉着张嬷嬷,一手拉着花雨,“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嬷嬷,花雨,你们记住昨日我说的话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这个做主子的窝囊,自个都护不住自个,你们千万要狠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