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黯然,退下马车,彬彬有礼地致歉:“蒙冲莽撞,还请六小姐勿见怪。”
江苒没有说话,鸣枝过去,相当不给情面地直接关上了马车门。
脾气还真是大啊!蒙冲苦笑,不过,魏国公府的贵女,被他如此冒犯,脾气不大反倒怪了。
“廖先生,你来得正好。”他回身对廖先生行礼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向空旷处行了一段距离,蒙冲这才开口道“昨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要请先生指点。”
殊不知廖怀孝此时心中的悲伤也是逆流成河。
天知道他带着一帮护卫进了屋子,却在里面看到乔装改扮的殿下,那一惊该是多么非同小可。
殿下在这里,那刚刚鸣枝几个簇拥着上马车的又是谁?
昨晚新娘子被贼掳走的闹剧他是知道的,他还亲自出面把驿丞和新郎官挡了回去,不曾想这个掳人的居然是自家殿下。
殿下在女色上从未开窍过,没想到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直接强掳民妇。这可是大罪!要是被牛妃捉到把柄,哪怕是龙子凤孙,也够喝一壶的。
他焦急万分,顾不得其他,把卫襄抓到一旁密谈。
卫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人家姑娘看了关键部位,只含含糊糊地说江苒发现了他的男儿身。
廖怀孝立马想歪了,自家殿下容貌绝色,年龄又小,男性特征尚不明显,他扮哑巴,怎么可能被人窥破男儿身,莫非是按捺不住,对人家新娘子动手动脚了?
也不知那新娘子是何等的倾城国色,让一向稳妥的殿下都失了分寸,还是在这种不容有失的关键时期。
被误会色令智昏的卫襄:“……”我他妈比窦娥还冤。
不管怎样,新娘子知道了郭六小姐是个冒牌货,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帮殿下把这件事圆过去。
见蒙冲询问,他清咳一声,捋了捋飘逸的长须,不答反问:“蒙将军如此关心失踪的新娘子,不知和她有何关系?”
蒙冲双目微黯:“是家中世交之女。”
既是蒙家世交,家世应当不会太差,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驿站匆匆成亲,父母亲友一概全无?
何况,蒙冲一来就掌掴了对方的新婚丈夫,可不像是对待世交。
廖怀孝心知其中必有不好的事,却是不方便再深问了。倒是要留心,那姑娘既然能做出这等事来,不像是个好的,绝不能在殿下身边久留。
*
马车中,江苒紧绷的背终于松弛下来,这才感觉汗已湿透中衣。
没想到卫襄假扮的竟是郭六小姐。上辈子,郭六小姐声名不显,直到身为福郡王的卫襄和她定亲,大家才纷纷打听,知道她是个哑女,差点惊掉一地下巴。可惜她却是个没福的,还没过门就病亡了。
同样放松下来的鸣枝脸色苍白,捏着肩膀露出痛苦之色,她刚才那一下摔得可不轻。
江苒看了她一眼,并不同情她。
车外熟悉的公鸭嗓忽然响起:“姑娘有何吩咐?”
车帘忽地从外面被掀开,卫襄化妆后平凡无奇的面孔半探进来,神色要多一本正经有多一本正经。
江苒:“……”她根本没有叫人,但卫襄这么一说,别人也只当他听到了里面的召唤。
顿了顿,江苒开口道:“鸣枝受伤了。”
“哦,”卫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让鸣叶进来服侍你好了,鸣枝和鸣蛩鸣鸾去后面的马车休养。”
鸣枝脸色发白,低低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一时间马车内只剩江苒一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想着卫襄这时候来找她,肯定也是有话要跟她说,索性等他开口。
卫襄忽然伸手揭开了她的帷帽。
江苒吓了一跳,总算她这些年也算经了些事,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叫出来。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发现四周都是卫襄的护卫,他掀帘的角度掌握得刚刚好,身子恰巧将马车内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卫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江苒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
“你是江自谨的女儿。”卫襄开口,说得是肯定句。
江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值得蒙守之这样费尽心思。”卫襄撇了撇嘴,冷冷道,“把帷帽戴上吧。”
守之是蒙冲的字,虽说男子一般二十及冠才会取表字,但蒙冲年纪轻轻已在北征战场上立下大功,受封为镇北将军,故早早便取了字。
江苒沉默地带上帷帽,层层黑纱垂下,遮挡了她的神情。
“你就安安心心跟着我吧,我不能放你回去祸害蒙守之。”说完,车帘放下,帘外传来公鸭嗓清晰的声音,口气恭敬,伪装得完美无缺,“属下遵命。”
一会儿,鸣叶进来车厢,声音甜甜地问道:“姑娘,热水好了,我给你泡杯热热的杏仁茶如何?”
“不必。”江苒轻轻道,忽然失了全身力气般靠上车壁,黑纱下,长久抑制的眼泪措不及防地一颗颗滚落。
蒙冲,和卫襄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亲近,至少,卫襄曾在蒙冲那里听说过她的存在,才一下子猜出她是谁。
她所有的狼狈,所有的不堪都落在过卫襄的眼中,这样的她,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蒙冲?
马车外,卫襄直接向廖怀孝和蒙冲两人走去,拱了拱手道:“廖先生,姑娘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