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娘笑盈盈地和江苒见礼,季燕双却皱起眉来,直言不讳地道:“我不耐烦应付生人。”
一语既出,气氛顿时尴尬不已。
陶如娘颇有些好奇地看江苒, 季燕双却在说完那句话后,眼角都不瞟她一下,自顾自地拉着陶如娘继续说话。陶如娘只得歉意地朝江苒笑了笑。
陈莹莹心中暗暗叫苦。她和季燕双是表姐妹,熟知她的脾性,本不想请这位大小姐的,可胡玉簪住在季家,说什么她也不好绕过季家的正牌小姐单请胡玉簪一人。季燕双也不知怎的,居然纡尊降贵地答应了她的邀请。
果然,这位大小姐还是一贯眼高于顶的作风,一开口就得罪了她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
幸好她请来了陶如娘,是个好脾气的,身份也够,才能应付得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陈莹莹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季燕双她得罪不起,只得调整过来,对江苒抱歉道:“是我不好,忘了她和郭四姑娘一向不对盘,让她迁怒于你了。她就是那个脾气,人却没有坏心,郭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江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暗自摇头,这位季姑娘还真是和传言中一般高傲不近人情。也不知以季阁老的心性手腕,怎么会把她养成这副脾性?
诚然,季燕双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身世好,容貌也过得去,还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管家治事也是一把好手,可是比这些更出名的是她脾气之大。
前世,作为季家唯一待字闺中的女儿,前去向她求亲的人几乎踏破季家的门楣,其中不乏公侯王爵,才子高官,季燕双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个都看不上,最后蹉跎到二十岁才出嫁。
那时季阁老已亡故,三个儿子分了家。季燕双的父亲没有入仕,身上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季燕双的身价自然一落千丈,最后也不知落到了谁家。
不过现在看来,以季姑娘这种目下无尘的性格,即使嫁入高门大户也得不着好,迟早会把人得罪光。等她祖父去世,照样没好日子过。还不如嫁个平常人家,一夫一妻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胡玉簪左右看看,过来拉江苒的手:“郭姐姐,休理她们,我们去那边玩投壶吧。”
胡玉簪的父亲不过是个青州知府,在青州算个人物,可在季阁老面前自然不够看,胡玉簪平时也没少受季燕双的气。她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对这个表姐当然不会有好感。
厅堂中空出了一块地,水磨青砖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圆肚曲颈的掐丝珐琅双耳壶,花纹繁复,色彩富丽,十分亮眼。
三只无镞的箭矢插在瓶中,还有几支散落在四周。显然先前胡玉簪她们已经玩了一会儿了。
陈莹莹笑道:“好好的女孩儿家偏喜欢玩这个,我可招架不住这个皮猴儿。还好郭家妹妹来了,帮我杀杀她的威风。”
胡玉簪跺脚不依:“莹莹姐你又排揎我。”
陈莹莹帮她顺了顺些微散乱的鬓发,笑道:“不排揎你,要不咱不玩这个了,打双陆可好?”
“才不要呢,”胡玉簪皱了皱鼻子,露出俏皮之态,“想得头都要痛。”又扬起笑脸问江苒,“郭姐姐,你陪我玩投壶吧?”
她年纪小,又是一派天真烂漫,江苒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正要点头。
身后忽然传来冷笑声:“玉簪你这是强人所难了,瞧郭小姐这娇怯怯的样子,只怕箭都碰不到壶口。”
江苒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看向声音来处。
不知什么时候,季燕双和陶如娘已经转向她们。说话的正是季燕双,双眉扬起,一副倨傲的模样。
胡玉簪恼了:“表姐此话差矣,郭姐姐不过是病后初愈而已。表姐难道从不生病?何况郭姐姐她出生将门,投壶之技岂有不会之理?你不能因为自己不行就随意编排人家吧?”
“我不行?”季燕双轻蔑地瞟了胡玉簪一眼,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随意指了一个小丫头道,“你,去把箭捡回来。”
小丫头飞快地把箭收好,恭敬地呈上。
季燕双随手抽出一支无镞箭,扫了一眼,在手中掂了掂份量,沉肩垂臂,手腕蓦地发力。无镞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恰恰落入壶中。
胡玉簪看得目瞪口呆:“表姐,你这么厉害,怎么从不和我玩?”
季燕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和你玩,有意思吗?”
胡玉簪被鄙视了,却心服口服,就凭季燕双刚刚那一手,她确实比不上。季燕双和她玩,完全可以单方面碾压她,确实无趣。
她索性笑眯眯地道:“表姐这么厉害,我甘拜下风。”
她这么没脾气,季燕双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胡玉簪回头拉着江苒道:“郭姐姐,还是你陪我玩吧。”
江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胡玉簪兴冲冲地将八支无镞箭分好,奉上一支道:“姐姐是客,先请。”
江苒也不推辞,接过箭,感受了下份量和重心,挥手投出。
“当”一声,箭矢落入瓶中,与瓶身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胡玉簪刚要叫好,箭却忽然弹跳出来,掉出了瓶外。
胡玉簪“哎呀”一声,露出可惜之色。
江苒倒不在意,许久不玩,到底手生了。她的投壶之技还是幼年时跟着蒙冲练出来的,她于此道颇有天赋,连蒙冲都三番两次败于她手,可惜出嫁之后就少有机会玩了。
她侧退一步,把位置让给胡玉簪。
胡玉簪屏声静气,瞄准距离,发力一投,却用力过度,箭在瓶口边缘划过,同样落在了外面。
第一轮两人打了个平手。
此后三轮,江苒找到感觉,再也没有失手,剩下几支虽然勉勉强强,但都有惊无险地入了壶,胡玉簪则投中一支,自然是输了。
“郭姐姐也好厉害!”胡玉簪双眼放光,赞叹道,“表姐已经很厉害了,也未必能像你一样连进三支。”
闻言,江苒暗暗皱了皱眉,也不知胡玉簪这话是无心之言还是存心挑拨,以季燕双的傲气,只怕忍受不了这样的'未必'。”
果然,季燕双目中闪过一道厉光,淡淡道:“比上一比不就知道了吗?”她看向江苒,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小看了郭小姐,不知郭小姐可敢应战?”
她如此咄咄逼人,江苒岂有退缩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