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堂看项飞已经哽咽不能言,就替他说:“小飞的身手,二位大概也知道,他扑上去也是无济于事,那人一掌就把他打飞出去,他挨了这一掌也清醒了,知道不能白白送死,就趁机跑了,躲到了我这里。”
“那恶贼本来追了我一段,后来可能是顾虑后院里被他打倒的张大哥还在,他就回去了。”项飞哑着嗓子接话。
宣谋却说:“不仅那样,你这一掌挨得不轻,他料定你在京城找不到能医治的人,在他眼中,你已经大半是个死人,无关紧要。”
周玉堂也说:“是啊,何况就算暂且放了你,就算你伤势不重,你也出不了城、进不得宫……”
项飞听到这又着急起来:“如今我是死是活已经不要紧,我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了,你们千万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老宣,你不是说你去过御厨偷东西吃吗?能不能想想办法,进宫去找大当家他们?”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宣谋把他按回去躺好,问夏小乔,“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小乔看他的意思,是要给项飞治伤,就问了怎么样能找到谢荣民,以及桃园寨那间酒肆的位置和丞相府怎么走,最后还问了那个凶手的样貌。
“那人个子有老宣这么高,身形比老宣要壮一些,脸长得四四方方,很有些凶相。掌法是刚猛一路,掌风隐隐带着热气,我中掌之后,常觉得经脉中火辣辣的痛……”
周玉堂接道:“这掌法似乎像是西域那边的烈焰掌。”
夏小乔没听过什么烈焰掌,她想知道的也不是那人的师承来历,而是:“知道他叫什么么?平时常和谁一同出入?办的都是什么事?”
“我之前只远远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当时跟在新任大内侍卫副统领喻格非后头进宫去。”
“喻格非当了大内侍卫副统领?”夏小乔插嘴问。
“夏姑娘也认得他?是啊,苗长青被他杀了之后,屈昀官复原职,喻格非就做了副统领。”
夏小乔蹙眉道:“有过一面之缘。你说喻格非杀了苗长青,那么傅一平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个我没有亲见,好像是说几大高手围攻之下,那个傅一平开了什么机关逃走的,到现在也没捉到。杀了张大哥那人应当是喻格非延揽来的江湖高手,专做这些脏事的,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下了杀手!”
项飞说着话又激动的喘起粗气来,双眼赤红,悲愤非常,宣谋伸手按住他,对夏小乔和周玉堂说:“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他看看伤。”
夏小乔点点头,跟周玉堂出了房门,周玉堂本来想请她去堂中坐,夏小乔婉拒了:“周总镖头不用招呼我,也别惊动了旁人。我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地形。”
周玉堂本来想劝她不要去,小心为上,可那姑娘把蒙面巾戴好,也没见着怎么作势,只轻轻一纵就飘出了院子。
丞相府就在宫城东边的崇仁坊内。谢荣民因为负责宫城外围七门的守卫,时常要宿在城内,但白天会偶尔回到位于亲仁坊的家中换换衣服什么的,项飞就是选这个时候偷偷潜去相见的。至于那间酒肆,因就在西市之中,倒不必今晚就急着去探,等明日光明正大的去看就好。
夏小乔从镖局出来,贴着墙一路溜到北面坊墙底下,探听清楚之后越墙而出,接着一路向东,避过两拨巡逻卫士,就到了最宽阔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两边遍植柳树槐树,现在正是好时节,柳叶已被春风吹得舒展开来,随着夜风来回摇摆,倒很合适她藏身。
朱雀大街北通宫城朱雀门,南通城门明德门,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街,当然也就少不了骑马巡逻的卫士。
夏小乔在柳树底下观察了小半个时辰,发现在朱雀大街巡逻的,除了明着的三队骑马卫士,还另有两个武林高手从大街南北两个方向相对着来回巡视。这会儿那两人在街心相遇,又各自向南北两方走,夏小乔抓紧时机,抢在这个空当,如一片落叶般随风飘到了大街对面。
向北边巡视的那人若有所感,回头看时,街上除了向他这边走近的一队骑兵,并没有旁人,他站定在原位,运功四下感知,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回身继续向北。
夏小乔躲在街东柳树下,屏息等了片刻,直到那人走出几丈远,才闪进亲仁坊南边的路上。长安城大富大贵之辈多半都住在皇城东北这一片的坊中,所以这里的坊墙也比西南那边的高且厚。她沿着坊墙走了一段,转到东边,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翻墙进去。
谢家住在亲仁坊中间位置,夏小乔躲开巡逻的人,进去打探了一下,发觉谢荣民不在家中,就没多逗留,又摸去了崇仁坊。
丞相府的占地自然比谢府大得多,几乎占据了整个崇仁坊三分之一大小,且正门就开在坊墙上,正对着坊外大街,门口也有一队队卫士接连不断的往来巡逻,想从这边靠近是绝不可能不惊动人的。
夏小乔隐在暗处观察许久,才决定绕过东市,自东面胜业坊那里兜个圈子,从北面接近崇仁坊。
然而等她绕到北面,却发现虽然后门处巡逻的人不多,墙内却有脚步轻捷、呼吸绵长的内家高手来回巡视。她绕着坊墙走了很长一段,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潜进去,只得继续向西,绕过西面正中坊门,想找个地方翻墙进去。
可这一坊中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她绕来绕去,无论哪一面坊墙内都是大官住宅,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时间又已过了四更,她不敢多留,只能放弃,向南掠过几座坊,然后穿过朱雀大街,又回了镖局。
到厢房外时,外面五更鼓也响了,守在门外的周玉堂一看见她,忙问:“还顺利么?没遇上那些人吧?”
“都躲过去了。”夏小乔指指里面,“怎么样了?”
“一直没动静。”周玉堂摇摇头。
夏小乔看他头发上都多了露珠,显然因为关心项飞的情况,一直也没去别的房间等,刚要提议去堂屋里坐会,房里就传来了动静,房门也很快被打开。
“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他现在睡了,你好好照顾他,让他安心静养,不要妄动真气。这个药你每天给他吃一丸,嚼碎了用水服下。”宣谋面色疲惫的站在门口,手上拿了个小陶罐,递给周玉堂,“别的事有我们,叫他别多想,改天我们再来看他。”
周玉堂接过来连声道谢,又问:“二位这就要走吗?”
夏小乔看了看天色,答道:“是得走了,一会儿天亮了反而不方便。”
她和宣谋向周玉堂告辞,又回去了崇化坊余家。两人悄悄回去客房,相对坐下,夏小乔给宣谋和自己分别倒了杯水,喝完了才问:“项飞的伤势……”
“死不了,就是得休养几个月,不能妄动。”
夏小乔放了心,跟宣谋商量:“传递消息让花京去吧,我刚才四处看过,长安城内有河水流出城外,我把他放到河里,他顺着水就漂出去了,比我们出城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