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棠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看上去特别可怜。
沈陵宜忍不住暗自叹气,他真心觉得聂棠什么都好,就是这情绪变化……他有点把握不准。
不过听说女孩子的心思大多纤细敏感,反正不是姚晴那种神经粗得堪比电线杆的女人。
他伸手在口袋里翻了一下,摸出一包拆封过的纸巾,连着包装袋一道递到她面前:“抆抆吧。”
聂棠侧过头,朝他笑了一下,虽然眉间还带着些许哀愁,可总算是笑了。
沈陵宜觉得那口吊着的气终于松快了。
她主动接过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又把这张纸巾放在沈陵宜的手上:“难道不该你帮我抆?”
“我都是伤患了,你还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他捏着纸巾,帮她抆了抆脸,不知道是他手势太重,还是她的皮肤太娇嫩,也就是抆了几下就被他给抆红了,“讲真,我不是太懂,你到底在哭什么?我又没惹你生气。”
聂棠又拿过他手上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抆了两下,揉成一团:“如果你把我丢在如月车站外面,我其实都是能接受的。”
沈陵宜震惊地看着她。
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摸准聂棠的心思了。
如果他把她丢在车站外面,而自己心安理得地上车,那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她连这样都能接受,她这是什么神奇的做人底线?
“你……”沈陵宜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她这种令他万分不解的观念。
难道这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差距?
“你别想这么多了,没有这种事的,我说过要保护你,绝不可能碰上危险就把你丢下。”沈陵宜说到一半,又卡壳了。
不是他不想把话说完,而是他看见聂棠抬起头,静默地注视着他,然后又有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眼角滑落下来,一直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下巴,将落不落。
“……我要这么做了,我自己都会鄙视我自己。”沈陵宜坚强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样说吧,如果这次跟我一道冒险的是徐临川,或者姚姐,我也不会把他们丢下的,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他都要崩溃了啊!
难道他刚才有说什么戳人泪点的话吗?
他觉得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聂棠摇摇头,哽咽道:“不是的,从来都没有人肯为我冒这种生命危险……”
所以说,这毛病就是出在缺爱上喽?
沈陵宜再次感叹女孩子这感情真的纤细敏感,用他完好的左臂搂住她:“好的好的,从前是没有,可是不代表永远没有。你看,现在就有了,我爱你啊,棠棠?”
他其实很想求她别再哭了,她哭起来都是无声无息的,一声不吭地掉眼泪,他看着都觉得难受。
……
他们最后被放在了一个市中心的站台上。
如月公交的行动轨迹,这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虽然能够套用数学模型进行测算,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对。
如月公交车,就像夜晚的幽灵船,总在不意间而至。
聂棠在下车的时候,突然把那张空白公交卡抛还给了司机。
司机头上的血迹已经止住了,现在他满脸都是血,再加上那惨白的脸色和青黑色的眼圈,看上去就更恐怖了。
他接过那张公交卡,机械地咧嘴一笑:“怎么,你以后都不想来了吗?”
他这一笑,再加上那满脸血的“尊容”,直接把想要上车的乘客给劝退了。
他一点都不在意回程车是空车,随手拿起一张写着“实习”两个黑体字的牌子放在车窗前,漫不经心地吆喝:“要上车的赶紧上车,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如果错过,就再没有机会!”
还是没有人上车。
他关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这辆公交车就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反倒是在这个公交站等车的乘客悄声议论:“这个司机……怎么脸上有这么多血?他这都不去医院看看,还要坚持开车?”
“实习车哎,都受伤了还继续开车,这是对乘客安全的不负责任吧?”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跟个公交车司机过不去,把他的头砸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作为罪魁祸首的聂棠听到这些议论,依然面不改色。
如果忽略掉她红红的兔子眼,她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直接去了就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挂了急诊。
接急诊的值班医生开始还睡眼惺忪,觉得这可真是太讨厌了,怎么好好的元旦假期也不愿意安分两天,三更半夜挂急诊?
等到他一眼沈陵宜那歪斜得非常有艺术感的手臂,怀疑地看了聂棠一眼:看她这个体格,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这么火爆……?
医生估摸了下,要让她徒手把一个大男人的手臂给折成这种角度,她应该是做不到的。
不过本身力气不足,还可以借助外力,这是用小茶几砸的还是用四脚圆凳砸的啊?这砸得也忒狠了!
他一边龙飞凤舞地在病例上写字,一边语重心长道:“小年轻,有什么事吵吵架就算了,怎么还要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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