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氏望了望皇后,又望了望太医,只能道:“你让我再想想。”她立在一处,知道这件事要快速地做出选择,可她知道怀子的幸福,尤其是皇后,她这些日子连笑容都多了不少,真要毁了皇后的孩子,怕是要彻底打击到皇后,她明明都已经失去皇帝了。
庄妃跟着赶过来,她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呆在一根柱子旁,一直到太医把完脉,她都没有说话,众人都忽略她了,直到芸氏慌了,她靠近芸氏,轻声说道道:“不知嬷嬷肯不肯信我。”殿内人不多,其他人在打水,在问太医,庄妃和芸氏的谈话,并没有人看到。
她接着对芸氏说:“皇后身中奇毒,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开,也不知解开后能不能抱住龙胎。”
芸氏知道庄妃这时候不可能只说废话,可她心情烦闷,两手不住地摩挲着,忍不住道:“娘娘可能指出明路?”
庄妃就是在等芸氏说这句话,她递过去一物,偷偷塞到芸氏手中,芸氏感受了一下,是一个药丸,庄妃道:“此物名为度云烟,能度生死之事,若你信我,就偷偷喂给皇后娘娘。”
芸氏接了药丸,可一听后面的话她迟疑了,甚至是怀疑的,庄妃看出芸氏的疑惑后,她继续道:“我知道你猜测什么,可皇后如今这样,我动不动手又有什么意义,你喂了皇后的孩子说不定能活,你不喂皇后的孩子必定活不了,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作恶事,否则清河王不会放过我的,对么。”
这话说完,芸氏轻轻地点了下头,就去了,她借着喂皇后解毒药的同时,将度云烟喂了进去。
喂下之后,皇后果然安稳了许多,平息地睡过去了。
芸氏又让太医把脉,太医惊骇而又不可置信地道:“娘娘脉相安稳了。”芸氏彻底放下了心。
太医的话刚落下,就听到外面公公喊到:“皇帝驾到,众人接驾”
众人跪拜,皇帝说了句平身,他一脸担忧:“我听闻梓潼路上叫了太医,她如今可还好?”
太医还没答出来,芸氏抢先说道:“娘娘回宫路上腹痛难忍,于是唤来太医,不过是水榭凉意太重,皇后受了寒气,刚才煮好了药,娘娘已经没事了。”
皇帝走到床边,皇后已经安稳的睡了,脸上有一丝丝红晕,他就知道皇后没事了。
废物,皇帝心里咒骂林常在,已经给她这么多机会了。
侍寝,莲庭,宴会,他做了多少,告诉了她多少,结果那些东西一样没用上,用的还不知从哪找的无名奇毒。
可机会只有一次,就算真有下一次,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轻易的的得手了。
他忍住怒火,转身要走,去找林常在,走前道:“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扰梓潼休息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看梓潼。”芸氏赶紧跪谢隆恩,她没敢抬头看皇帝,但她从声音里察觉到皇帝的不满,但她不敢多言,只能期盼皇帝早早地离开。
他刚迈出几步,余光划过了一道身影,他略带诧异:“庄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养病么?”
第20章 醒来
庄妃抬起优美的下颚,望着皇帝,她眉间一丝虚弱,脸颊还带着病痛未好的红意:“陛下,众位姐姐都去了,妾身不去实在是愧疚难安,就多服了一碗药,想着和姐姐们看一看这并蒂莲,只是路上遇到皇后姐姐。”说到此,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快,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很快就平复了,但却被皇帝看到了,“皇后姐姐身子不适,姐姐身为一国之母,妾身就随着凤撵到了这里。”她跪在这里,如弱柳扶风,纸片一样虚弱。
皇帝他平常最爱庄妃这般柔弱的模样,此时给更是忍不住怜惜,亲自走到庄妃面前,扶起了她,口中安慰道:“爱妃快回去吧,别勉强自己。”
庄妃凝视着帝王,那目光含情脉脉,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怕是要依靠在皇帝身上,她忍住了,缓缓收回目光,福了一福道:“多谢陛下。”她走了,没敢回头看一眼。
皇帝嘱托太医:“一定要救好皇后。”说罢他也离开了。
宫人如潮水一般散尽了,一息之间,荒凉了许多。
太医趁此写了方子,交给了芸氏,告诉她一些注意之事,芸氏记得很认真。太医见此心里暗暗道,深宫之中,皇后也算是有真心人待她,他道:“先去煮一碗吧,喝下后戌时之前醒过来就没事了,第二日你就熬第二张方子的药,固本培元,今日我不会离开昭和殿,一会我会去在耳房等着,无论皇后醒没醒,我都会过来。”
芸氏行了一大礼,感谢太医,太医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芸氏被月娘扶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拳,眼角有些红,声音哽咽沙哑着:“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把她当成了亲女儿,从不让她磕到碰到,如今在我眼皮底下,受了这等痛苦,可如今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受苦,我都恨不得代她中那毒,若不是太医救了回来,我这辈子都要寝食难安了。”她句句肺腑,直戳人心,太医知道芸氏是皇后乳娘,从小看皇后长大,一腔母爱早已给了皇后,他心有戚戚,难免感伤。
月娘拿了些财宝,给了太医:“这拿药一事,望大人通融。”太医院难免会有看人下菜碟之事,皇后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可小鬼难缠,打点必不可少,月娘可不想拿的药多了少了,太医收下后点了点头,就携着医箱离开了。
芸氏只留了月娘,其他人都驱散了,两人坐在皇后身旁,旁边放上一盆温水,月娘把丝帛放里,拧干轻柔地给皇后抆汗,等着皇后醒来。
如今皇后陷入梦中,像是被梦魇压住,额头上冒着冷汗,一直没有醒来。
月娘想起那庄妃弱柳扶风的模样,忍不住对芸氏说:“那位娘娘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待皇后娘娘醒来,要提醒她注意庄妃。”
芸氏想起庄妃私下给她的药,她心绪复杂,可她说不出口,只能点醒月娘:“娘娘们的事,你我哪能置喙。”
月娘垂下眼,充满歉意道:“是我错了。”
皇后陷入了梦魇之中,她身处一片苍茫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连陪着的人都没有。
她想要往前走,肚子却又沉又重,阻碍着她的前行,她摸了摸肚子,肚子里面忽然一动,似乎是里面的宝宝和她打招呼,她停下了,有些安心,不自觉笑了,她自己又揉了揉,像是和宝宝打招呼,可没想过,肚子忽然瘪了,身子底下粘着潮湿,血意淌了一地。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跪在地上,她喊着自己的孩子别走,却阻止不了,她嚎啕大哭,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双金丝白靴,一尘不染,它的主人漫步到她面前,皇后抬起头看他,那熟悉的脸,让她忍不住委屈,她曾发誓不在爱他,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她凄厉而又绝望:“我们的孩子没了。”
可皇帝面无表情,蹲了下来,他带着玉冠,头发板正,身上一尘不染,冷漠地说道:“我还没计较你丧子之过,你有什么资格跟朕哭诉。”说完这话,他毫不留情地走了,她呆呆地看着皇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忍不住呕吐,抽搐,她好恶心。
恶心地受不了了。
面前花开了又落,她身旁终于有一个体弱的少年,奶声奶气地喊着她母妃,她刚露出难见的笑,皇帝又出现了,他带走了她的孩子,并对护卫道:“皇后失德,愧为一国之母,从今天起,就不必离开这里了。”
她彻底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周围像是失去声音一般,寂静可怕,她不知坐了多久,或许也没多久,她还没怎么饥饿,面前就来了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她愣愣地看着女子,女子皱了皱眉,目光却划过一丝心疼,慢慢扶她上床,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想复仇么?”
她怎么可能不想,刻骨的恨意烧灼着她,可自己却没有一把刀,斩了皇帝那条命,她恨自己连孩子都护不住,她问那女子:“你能帮我复仇么?”
那女子道:“我正是为你复仇而来。”
这句话像是山间野火肆无忌惮,一息之间烧过了整片山林,强有力地让她有站起来的力气,她要复仇,她不能就这样了,这样的人生,她才不认。
这份想活下去的执念让她摆脱了梦魇,找到了出去的路,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那目光还残留一丝恨意。
“皇后,你醒了。”戚蕙耳边响起了奶娘的声音,这份熟悉让她心安,她那急促跳动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还有跃动,太好了,那场梦没有成真。
她们扶起了皇后,芸氏又用温湿的丝帛抆了抆他的脸,月娘拿了个软垫垫在了她腰后。
芸氏给月娘使了个眼色,月娘起身出了屋子去找太医。
太医从耳房赶来,替她诊脉,诊完脉惊喜道:“皇后娘娘已经恢复了,胎儿无事,只要喝些保胎和固本的药,就能养好了。”
芸氏和月娘喜极而泣,太医见此,笑着摇摇头,拿去医箱请辞,回太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