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给他斟了杯茶,慕四端起杯子仰头喝了,冠上的玉珠在灯光下熠熠生光,他生得十分俊俏,但因了这吊儿郎当的性子,竟是慕府里最不成器的一个。据说在府里经常被慕老爷捉去罚跪,老太太却又护着宠着,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陈锦站在内间的屏风后面,听外面慕四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一时有些恍惚。
这慕家的四小公子可不就是当年榕树下引剑自刎的少年吗?
当年,慕云阴在牢中自缢,与慕云阴极其亲厚的慕四公子慕云容在盐田举兵造反,最后被元修血腥镇压。
慕云容死在宁王府,死时年仅十八岁。
至此,慕府一门男丁死了个干净,慕府一夜之间成了一座空宅。
陈锦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从质地精细的杯身上摩挲而过,她沉默着,听到外面慕云容道:“陈兄,我听说令妹昨日惊马受了伤?”
想来慕云阴带那醉汉回去审讯时被他瞧见了,陈珂想了一回,笑道:“马儿受了惊,家妹确实受了些轻伤,不碍事。”
慕云容道:“那便好。”随即又笑,“陈兄可知道户部尚书近日也回乡省亲了?”
陈珂沉吟片刻,说道:“我对朝廷之事不甚熟悉,不知慕四公子说的可是唐誉唐尚书?”
“就是他,”慕云容一条腿搭在旁边的凳子上,喝了口茶,闲闲说道:“他老家在盐田,每年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祭祖,倒是比你们早一天到,这唐尚书的夫人,你知道是谁不?”
陈珂摇摇头。
慕云容抖了抖腿,道:“墨相的闺女。”
陈珂一愣,慕云容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墨相他老人家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个女儿,宝贝得很,向来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你们家不是也有几个妹子?是不是也如墨夫人这般受宠啊?”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陈珂一顿,笑道:“我家里祖母不爱宠着小辈,自然没有墨夫人那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慕云容笑眯眯地,又呡了口茶,起身道了句告辞,便真的跳窗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陈珂站在窗前,目送他走远了,回身见陈锦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问道:“慕四为何突然提起唐誉和墨夫人?”
陈锦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坐下。
陈珂皱着眉,半天没想出个头绪来,陈锦看他一眼,心道这慕四向来是个机灵的,前世在那样的环境下竟还敢举兵造反,足见胆子也是个贼大的,今日特特跑来说一说唐誉及其夫人,自然不是闲话家常的。
陈锦将茶杯放在桌上,陈珂提壶给她把茶续上,见她沉默也不再说话。兄妹俩就在这样坐着,大约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陈锦道:“天色不早了,大哥,我们回去吧。”
陈珂点点头,两人起身往外面走,下楼时,恰听得对面回廊上传来慕四的声音:“今儿要是不喝趴下,谁都别想走!”
陈珂笑着摇摇头,对陈锦道:“世族宗亲家的公子,生来是不是就这般纨绔?”
陈锦说:“这个人大哥莫要小看了,若无意外,将来必成大器。”前世因为元修上位,慕云阴惨死,慕云容年纪轻轻才死了,若没有那一桩桩事,待他长成了,自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闻言,陈珂收起笑脸,认真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