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中断这场几乎不能称之为表演的戏份,说出“卡”后顾不上其他,埋头就调出刚才的片段来看,如果说之前几次是表演痕迹太重,那么这一次,完全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池越说不出话,他觉得很好,但又,太好了。
他喊:“宁溪。”
等了一阵人没过来,过来的是祝文轩:“池导,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池越顺着他的话,往不远处看了一眼,角落里,简宁溪抱着膝盖坐在墙角,任凭吴菲菲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池越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祝文轩说:“她之前有入戏太深的情况,这一次的情绪太负面。”
池越叹口气:“确实太负面,”他把刚才一条放给祝文轩看,“不过倒不像是入戏……坦白说,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效果。”
画面里简宁溪全身每一处都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悲哀境遇,眼神中是无边无际的痛苦与绝望。
祝文轩心都跟着颤了颤,他忍不住说:“不是挺好吗?”
池越说:“是好,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主题?”
祝文轩了然,主题是《她的希望》,重点自然在希望两个字上,但简宁溪的表演,压根让人看不见希望。
祝文轩有些不忍:“这段不能用?”
池越也在迟疑:“还得跟编剧商量商量,要是她能够把后面主题放大,兴许这段能留住。”
祝文轩皱起眉,留不住,意味着简宁溪还得再重来一次,从刚才到现在,已经重复了十几遍。
池越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说道:“我也舍不得删,不过剧本改动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趁着还在状态,再试一条比较好。”
祝文轩不太赞同:“她现在状态很差。”
池越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趁布景采光的时候休息休息吧,一口气拍完这条,到时候你想提早放工都没问题。”他说着又指向简宁溪那边,“你看,她能挺过来。”
祝文轩看看不远处好不容易站起来,靠着墙正在补妆的简宁溪,摇头叹气。
第44章 火苗
再来一次,很快开始。
简宁溪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情绪,尽管她说服自己,告知自己这是在拍戏,但还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她甚至连每一次汪伯伯“惩罚”她的细节都能回想起来,一字一句,一举一动,仿佛就在昨天。
怎么还会记得呢?
简宁溪想不明白,她明明花了很多力气来忘记,她也真的忘记了才对。
眼前的杨青渐渐和汪海的面孔重合起来,她好像真的回到了八岁那年,情绪里的昏暗与绝望越来越浓,她已经完全糊涂,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脚底传来撕裂一般让人无法承受的疼痛,全身发麻,心脏都空了一块,她张张口,说了一句剧本中没有的台词:“伯伯,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她声音很轻,杨青没有听清前面的称谓,他愣了愣,那头池越也喊了卡,朝他们摆摆手,示意先别动,表情很纠结。
杨青又去看简宁溪,她垂头望着脚尖,看不见表情,但周身还萦绕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死寂氛围。
池越在那头叫:“宁溪,过来一下。”
简宁溪没动。
杨青便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提醒道:“宁小姐,池导找你。”
简宁溪抬头望了他一眼,半晌才回道:“哦,好。”
她转身朝池越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脚底的疼痛让她脸色越发苍白,好在距离不远,她用力吸口气,忍下情绪:“池导,还是不行吗?”
池越教导她说:“你不能按照自己想象的西西来演,演员忠于剧本,这点你要记住。”
简宁溪说:“我知道。”
她这时候已经有些提不起劲,只靠着脑子里一根弦在支撑。
池越看她濒临崩溃的脸色,时间确实是金钱不错,但在金钱和拍得更好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池越叹口气,抓了把头发问:“你的表演存在什么问题,你自己清楚吗?”
简宁溪微微抿唇,说:“清楚。”
池越盯着她:“我再给你几天时间,你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简宁溪迟疑,和其他问题不一样,她这是深深存于脑海深处,十几年来不能拔除的痼疾。
“我对你很满意,但你要不能给我确切答案,我只能物色其他人选。”池越放了句狠话,转头又把祝文轩叫过来,“你家那位天王,最近在做什么?”
祝文轩面露诧异,还是据实回答:“有个节目,要录几天。”
池越又问:“在国内吧?”
祝文轩说:“在b市,池导想找他?”
池越摆摆手:“不是我,是她,”他指着简宁溪,说道,“徐风尧对各类表演都有自己独一套的理解方式,我建议你们去向他讨教讨教,会有收获。”
当天简宁溪的拍摄以卡在这一幕而告终,她多少是有点为之失望,情绪也很低落,一路上吴菲菲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才好,紧拽着手指干着急。
反倒是祝文轩看惯了大风大浪,摆出一副不怎么当回事的样子,车子平稳驶上路,他就迅速联系上徐风尧,把情况简单一说,徐风尧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约了一会儿茶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