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徐子默问道。
祝福拿起咖啡杯,到嘴边才发现已经见了底。
徐子默适时将面前那杯没动过的柠檬水递给她,祝福喝了一口,润湿了喉咙,娓娓道来。
“我看到了我。”她的声音很轻。
这么多年过去,往事复提,少了惊奇,多了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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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尽管是周六,祝振纲一早起了。
从大学毕业后被发配下乡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休息日的概念了。
临出门前,照例问祝福今天有什么安排。
祝福有,但她没说,随口搪塞了一句写作业就带过去了。
祝振纲狐疑的看了女儿一眼,哪一次回牧区不是撒欢了玩,从没有乖乖待在家里的时候。
不解也只闪过一瞬,他没深究,嘱咐了几句就出门了。
确定爸爸走了,走远了,祝福才蹑手蹑脚跑到他的房间。
抽屉没锁,在这个家里是允许保留秘密的。
祝振纲不会去翻看女儿的隐私,祝福更不会。
只是昨晚的那一幕太诡异,她才起了好奇。
坐在同样的位子上,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个记事本,一叠资料,还有几只笔。
祝福小心翼翼地翻动,尽量不破坏原先的完整性。
在记事本的最后一页里,夹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另一个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从蹒跚学步到上台演出。
祝福惊讶,来回看了又看,很容易发现端倪。
在牧区,水资源是及其珍贵且短缺的物质之一,为了图方便,她从小蓄着短发。
更别提被草原的烈日和狂风造作得发红的皮肤,方便奔跑的长裤,以及不谙世事的咧嘴大笑。
而照片里的人。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时而绑成麻花,时而扎起马尾,又或是服帖披着。
她皮肤细腻白皙,穿着白色蓬蓬裙,嘴角扬起却笑不露齿。
她是城堡里的公主,而她是草原上的雏雁。
那她到底是谁呢。
外表和自己毫无二致的人,让父亲抽烟解愁的人。
她是谁?叫什么?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所有的困惑都需要一个突破口来解释。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
其中年岁最近的照片背后留了一个地址,是z市。
英商国际学校,应该是她就读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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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们见面了吗?”
“怎么可能,”祝福耸耸肩,略表遗憾:“那时候我才八岁,小学二年级,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下连车票都无权购买。”
虽然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怎么隐瞒长辈偷偷去z市。
“抱歉,是我听入迷了。”徐子默也觉得自己的假设离谱。
“在那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只做了一件事,拼命练字。”
“为什么。”
祝福突然害羞了,两颊红红,摊开皱成一团的惭愧:“我小时候…字不好看,我想如果她收到信,但是因为字丑而懒得看下去,那可不行。”
是的,祝福想了无数个合理利用地址的方法,最后决定了,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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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过无数封没有寄出的信。
有些是因为语句不通,有些是因为遇到了不会写的字,有些是因为主观认定写得不满意。
像是严格近乎于苛刻的语文老师,一次次地审判自己的成果,再一次次否定。
后来回想起那段偏执的时期,祝福觉得匪夷所思。
最大大咧咧的人在做最小心翼翼的举动。
或许她也怕得不到结果,怕了无音信,怕石沉大海,所以第一步迈得异常艰难。
四年级的期末,祝福寄出了生平第一封信。
从那天起她开始期待,掐着时间算回信的日子,想着她会说写什么,惊讶还是难以置信。
然而,一个暑期过去,什么都没有。
期待落空的感觉会衍生成什么。
是自我怀疑。
难道是地址错了?她明明写过无数遍了,学校的地址像是生在脑海里。
难道是邮票票价不够寄?售卖邮票的老板说,1.2元的票面可以寄往全国各地,她不放心,多贴了一张。
难道是半途掉了?被销毁了?信封袋漏了?
甚至邮递员叔叔的包裹被抢劫了,这样离谱的猜测她都有算在内。
有过各种胡思乱想,却恰恰漏算了最现实的一点,暑假,学校是没有人的。
她的信没出意外,安然无误地送到了z市,被滞留在英商国际学校的年级信箱里,等真正送到收信人手上,是下个学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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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到回信了吗?”
“收到了。”她说道。
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沿,目光落在照片上,祝福想露出和她一样的笑,发现很难。
很多年后的后来,她才不得不承认,姐姐与生俱来的一切,她学起来都像是东施效颦,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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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的某日,祝福照常上学,才进了学校正门,传达室的大爷喊住她。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阳光很好却不刺眼,她穿着爸爸新买的小羊皮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好看。
欣喜和兴奋充斥心扉的快感,想在操场奔跑炫耀的张扬,又怕被人觊觎而显得战战兢兢。
“五年级一班,祝福,有你的信。”
她以为幻听了,傻愣在当场,紧接着耳边传来大爷的催促。
接过信,封面上的地址娟秀工整,是女孩子的字迹,比她写得好很多。
信封很扁很薄,用手捏了捏,感觉是空的。
祝福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打开了,如果是空的,她可能当下因为太失望而哭出来。
幸好,有内容。
是一张很小的卡片,上面写着很短的字句。
“祝福,你好,我是如愿。
我对你对我们之间的联系很好奇,期待可以收到你的回讯。
我的qq是3357xxxxx。”
祝福不知道什么qq,也不知道这串号码是什么,应该不是电话。
她找到李睿文,这些新奇玩意儿他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