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尚风流,对女子约束并不严密,男女互通情谊之事更是受追捧。
追求心上人的行为并不会让人诟病,相反还多有赞扬,可是这位大将军之女却愣是让一场好好的追求做到了令人人生厌的地步。
就连久在深闺极少出门的季矜都风闻了她的事迹,不过她一向不予理会,更谈不上评价二字。
“娘子,娘子,你可知,这次乐娘子又出了什么招?她居然站在池水边让人传话齐阳王,如果齐阳王不来这里接受她的爱慕,她就要跳水自尽。”
阿妤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她这神情惹得季矜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阿妤浑身一个机灵,立刻严肃了态度。
尽管就连她这小小的婢女都知道羞耻,可是乐娘子一位堂堂大家之女,居然为了追求男子死缠烂打闹尽笑话,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让她看不上,可是她的身份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女能够说道的。
娘子从不议他人是非,一向不喜身边之人嚼这些口舌。
季矜闻言蹙眉,她对乐晔来以往行为无甚感想,只是如今世道多乱,寻常百姓为求生存之艰辛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可是她却如此轻生实在是让她不喜。
“乐娘子身旁可跟了人?或是有人劝阻?”
阿妤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并无。”
季矜瑰丽清艳的眉眼间蹙起一抹淡淡烦意,她一向不甚理会旁人,只是到底不能坐视一条人命。
“阿妤,你水性好去准备救人。涟娘你下去找人送信到乐府。”
虽然她们都不相信乐晔来会真的跳水,可是娘子的命令她们不会违背。
而阿妤尽管不喜欢乐娘子,可她到底也是心善之人,真要是跳水了她自然会救她。
车厢里只剩下季矜一人,她顺手倒了一杯香茗,拾起撒落在旁的书,正准备品茗继续看书,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季矜轻手放下茶盏,朝车座下俯身,脸上带了些犹疑不定。
正巧涟娘这时掀开车帘进来,见到她如此疑惑道:“娘子?”
季矜素白的玉手抵在自己不点而红的朱唇上,莹润的白与靡艳的红带出了非一般的魅惑,让涟娘身为女子也不禁看楞了去,可是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季矜示意涟娘噤声,她刚刚感觉车厢下面有动静,似乎有什么不对。
她神色淡淡,在香茗雾绕间越发显得恍如神仙妃子,可是她手下动作却不停,打开了车内的机关,这也让藏身在车下的某人吃尽了苦头。
面对着涟娘越发显得惊疑不定的神情,季矜坐正身子,低垂的眼帘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能听着她那一贯极甜却又极清的嗓音淡淡道:“无事,也许是我多心了。”
牛车继续前行回府,今天她们出门比起往日实在是耽搁得够久了,再晚些主母和大娘子小郎君都要担心娘子了。
藏身在季矜车下的男人一身黑衣,连面容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分毫,只是一双墨玉一般浓郁深邃却又像极了藏尽无数星光的璀璨明眸显露出了他的不凡。
他今日刚秘密潜进这大衍国都,消息并不曾走漏丝毫,可是那地方日此隐秘外面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徘徊?
他毫无防备之下险些泄露行踪,只得迅速藏身停在路边的一辆牛车里。
从甲板偶漏的缝隙里,他无意之中窥见了那小娘子的样貌。
这让他想起三月三,上巳节,绿林里,清流旁,在那绿意盎然的生机丛林簇拥中,那白得在周围浓郁的绿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诱惑迷人的晶莹雪肤。
金暖色的阳光透过丛林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打下了斑斑驳驳的淡影,透澈的水珠沿着她娇嫩的的肌肤一一亲吻,恨不得让人将自己的唇舌取代。
她那仅仅是一只玉手就代表了美到极致的纤纤手指轻捏丝巾,温柔的轻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只恨不得她那手里的丝巾是自己的手抚慰。
他因为自小自身容貌出色到了极点,所过之处皆是迷恋爱慕之色,反而对容貌的美甚没有多大感觉,对女色更是不上心。
可是在那一刻,或许是晨光中的阳光太过美好,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震撼人心的目眩神迷。
毫无疑问,她很美,美到让他动容,让他的心间也泛起一丝淡淡的涟漪。
尽管只是转瞬即逝,可是却谁也不能否认它存在过的痕迹。
他还曾以为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美好的太过梦幻而不真实,她是山中精灵或是神仙妃子?
可是不曾想,他竟然如此巧合得躲到了她的车上,再次遇见了她。
只是他胸中还来不及酝酿的点点绮思,在她毫不犹豫的机关启动之下烟消云散了。
成名至今,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想不到这头一遭竟然是在一个小小女郎手中。
趁着牛车驶过拐角隐蔽处,他立马脱身跃进他在濮阳的秘密宅院。
季矜的牛车刚在丞相府门前停下,就有门房急速跑过来禀报:“二娘子,大娘子落水昏迷了。”
“什么?”
车厢里的季矜再也无法维持波澜不惊的面容,等不及仆从搬来矮凳,她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可把一干仆从惊坏了。
可是他们深知大娘子二娘子感情甚好,这时候也不敢耽搁,赶紧开门迎她进去。
季矜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匆匆向她阿姐的院子里跑去。
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下人的丞相府主母,季矜的亲生母亲见她这样,略带忧色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无奈:“姝姝,慢些,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