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说到了赵长青心坎上。他去年是因为钱奋斗的事情,被乔建军罚了不许劳动,所以才有大把时间泡在黑市里。今年乔建军已经允许他回田里劳动了,他虽然可以偶尔请假,但也不能终日不见人。乔建国身边倒是有个猴子帮忙,可猴子这样没什么坏心,又机灵会来事的帮手,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一时之间,赵长青还真是没想到好办法。
“我听说吧……”乔秀兰琢磨了一下措辞,说:“我好朋友吴亚萍她哥哥不是省城里的嘛,听说今年下半年还是明年什么,可能要遇上严打。咱们现在也赚了一些钱了,是不是为了稳妥,可以早些撤出来?”
让她二哥和赵长青今年扯出黑市是乔秀兰过年时就打算好的了,只是她二哥主意大,而且虽然他们兄妹搭了这么久的伙儿,乔建国还是不想她牵涉太多,很多事情都不和她说,只想把她当孩子似的保护起来。倒是赵长青,对她没什么隐瞒,有了事情还会同她商量着来,所以乔秀兰才先和他开口提了这个。
“严打?”赵长青的神情认真了起来,“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的吧……”如果事情还是像上辈子那样发展的话,那这个消息来源自然是可靠无比的。
赵长青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好,我回头和你二哥商量商量,他和周瑞关系好,不知道能不能从周瑞那边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乔秀兰听到他说想办法和周瑞套消息,提着的心就放下去了一大半。
这位黑市大佬,人孝顺,也有本事。她过去翻着花样给他妈做吃食,老人家对她很喜欢,几次都说想把她认作干闺女。为着这一份情分,她相信周瑞要真是听到了风声,肯定会拉拔自家一把。
说完了话,乔秀兰回了乔家,赵长青则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黑市来钱快,他前后做了不过半年多,就攒下了近千的家底。要是旁人或许就被这富贵迷了眼,不会听乔秀兰说的话——毕竟黑市从六几年就开到现在了,虽然换了几次地方,但有周瑞看着,一直稳稳当当的,说要严打取缔,谁会相信,谁又愿意相信呢。
可他头脑冷静,也知道乔秀兰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和乔建国在黑市碰头的时候,赵长青就把下半年可能要严打的事情告诉了乔建国。
乔建国听完也是沉了脸,问他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赵长青没说是乔秀兰告诉他的,只说:“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他为人可靠,但这个消息也是他从省城听来的。可靠不可靠,他也拿不准。”
这种事情要是真遇上了那就是几年的牢狱之灾,虽然乔建国进黑市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不可能不规避风险,真的心甘情愿往牢里去。
“我找机会问问周瑞吧,他应该比咱们知道的多。”乔建国说。
于是这天收市之后,乔建国和赵长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黑市附近的一座筒子楼。
这里就是周瑞平时待着的地方,黑市的人要找他说事情,都往这里来。
可他们去了,才从周瑞手下那里知道周瑞前一天就带着他妈出门去了,说是去省城探望他大哥,也顺带给带他妈去省城医院看看身体。
两人扑了空,只得怀着心事就此离开。
周瑞这一去,就去了两个月,九月之前,他才从省城回到了县城。
他回来之后风尘仆仆地直接来了黑市,听手下说乔建国和赵长青找了他许多回,就让人立刻把他们找了过来。
这两个月里,黑市依旧是生意红火,有条不紊,可不知怎么的,乔建国和赵长青就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所以知道周瑞回来了,两人把手头的生意一放,立刻就赶了过来。
还不等乔建国和赵长青开口,周瑞已经先说道:“咱们这生意做不得了,马上国家就要出大事。你们快收拾一下,立刻结束了去。”
听了他这话,乔建国和赵长青没有吃惊,反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周瑞带着疑惑问他们:“你们这是早就知道?”
乔建国说:“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才想着问问周哥。”
周瑞认真地说:“之前我大哥让人来把我和我妈接到了城里,说是省城有个大夫能治我妈的病。我也就没有怀疑就过去了,去了才知道省城里已经变天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显然不能多说的样子,“我大哥本是想把我和我妈直接留在省城的,不过我妈隐隐猜到了一些,私下和我说她是吃了你妹子做的吃食,身体才好了的,承了你们的情,遇上了事我们总不能独善其身……”
这半年来,蒋玉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她身体好了,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关心周瑞了,所以已经大概知道他从事的行当。这回周瑞大哥把他们扣在省城,蒋玉芬就猜到了可能要发生大事,想了办法支开了大儿子的人,让周瑞赶紧抽空回县城一趟。
“那是光咱们撤走还是大伙儿都……”乔建国试探着问。他进黑市时间不短了,跟很多人都有交情,遇上了事情也不想光自己上岸,把兄弟朋友留在水坑里。
“既然我想办法回来了,我自然是要做上一番安排的。”周瑞说,“不过我大哥那边的消息也不能对外传播,所以我只能说是听到了风声,至于他们撤不撤走,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乔建国和赵长青都点了头,保证不会泄露他大哥那边的事情。
当天晚上,周瑞召开了一场黑市的紧急会议。
黑市里所有的摊主都到齐了。周瑞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和众人说:“我妈身体不好你们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现在她老人家年纪更大了,我准备带她去省城定居,往后就看顾不到这里了……”
这话一说,众人立刻议论纷纷。周瑞这一走,黑市就没了领头人,可不是大事么!
“我听到一些风声,咱们这生意……你们都明白的,一个不好,那就是吃牢饭。趁着这个机会,我给你们提提醒,要是能收就趁早收了吧。”
“周哥,你这话可不地道!”人群里一个小个子男人拢着双手冷笑,“你自己赚的盆板钵满了,带着老娘能去省城享福了,撇下咱们一班兄弟不说,还不让我们继续挣钱了?”
周瑞认出这是最早来黑市的赵全,在在场众人里面算是资格最老的。当初一众黑市元老推选领头人,赵全输给了他,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他都不服气。
赵全的话一出口,一些跟他关系好的摊主也跟着说:“就是,周哥自己赚够了,怎么还不让咱们赚钱了?”
“这公安年年都在严打,也没看咱们这里出事。我才不信什么风声呢……”
“就是,我这生意这两年才见起色,说不干就不干了,那我过去那些年挨的苦算什么?难道还回乡下去种地吗?”
众人议论纷纷,对周瑞的抱怨渐渐多了起来。
周瑞倒也不在意,他只是出于好心给众人提醒,至于他们听不听,听多少,就不再他干预的范围之内了。他大哥知道他做黑市买卖的事情,已经准备抽出空来好好收拾他,他操心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所以他一发不言,等议论声消下去了,才开口说:“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至于你们是留是走,还看你们自己。”
说完了这话,周瑞收拾了自己东西,就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筒子楼。
赵全看到周瑞一走,已经开始发表起了自己的‘竞选宣言’,誓要做黑市下一任领头人了。
乔建国和赵长青对视了一眼,两人就很默契地拉着身边人一起出去了。
乔建国拉了跟自己关系铁的朋友,赵长青则只是拉了黑豹。
“干啥呀,长青。”黑豹不大乐意地想抽回自己的胳膊,“我感觉赵全那人除了资格老些,本事还不如我呢。他都能竞选,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