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惊蛰, 春耕便从帝国南面陆续的开始往北蔓延,直至三月三,便是最北方的田地间也开始满是农人, 作为靠近西北面边境的繁花县此时自然已经春耕完毕, 而这个时候衙门的人也已经顺利的将劳役的丁口人数核定结束, 开始准备今年一年一次的大动作了。
“说来咱们这官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隔上几年就要修一次, 还真是麻烦。”
“麻烦这可算不得麻烦, 不过是重新铺一层而已, 出了上下坡多些, 比较好费力气, 其他真算不得什么。要是府城, 嘿, 就那一日日车载马量的耗费, 光是填坑就能折腾出十天半个月。听说京城更吓人,出城的地方都得用石子加黄土压实了修, 还得每年折腾, 不然摔着一个,都能惹出事儿来, 那岂不是更麻烦”
沈依依从街口走过,听了满耳朵有关劳役的事儿, 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就这已经是相对靠谱的了,其他的呵呵,甚至有人说京城周边都是石板铺路,滑的能摔死人一脸懵呆有没有不过震惊归震惊,她却没有半点想要插嘴的意思。乡下人都说皇帝的马桶都是金的, 在这基础上推想,只用石板那都是口下留情了。好歹没说皇宫都是金子建的对吧。我们要宽容
自觉很宽容的沈依依翘着嘴角,轻声的哼着曲子快步的走进自家的小院,才进门就看到原本说是要去修路的工地上巡视的简放不知怎么竟然正在院子里,还勤快的在那儿抢了大郎的活计在砍柴。
“你怎么这会儿在这里不是说今日开始要忙起来了嘛。”
“排了班,明日才轮到我,这不是过来和你们说一声吗。对了,姑父和我一班吃工地上的饭,中午就不回来了。三婆婆家近来忙乎的不成,自家吃喝都顾不上了,我爷爷那儿也不好麻烦他们,所以想着索性过来你们家搭个伙。”
“那就来呗,正好和我爷爷做个伴。”
最多不过是月余的事儿,沈依依没什么为难的,立马就点了头,看也不看简放码柴火的身影,一个转头就去了厨房。
“我这弄了点骨头,一会儿熬萝卜骨头汤一会儿你带点走,明日早上热了正好下馒头吃,这要在外头忙乎一天呢,早饭不吃好些,时日长了,身子可撑不住。”
被未婚妻这般关照,简放心里暖暖的,想说谢谢又担心太生分,迟疑了一下,索性说起了今日刚听来的劳役的事儿。
“听衙门里邱师爷的意思,这次师爷从县里大户人家那儿筹集了点钱,这次修路怕是要多干不少时日了。”
“哦莫不是这周围的都要修一修”
“可不是就是想着都修嘛,往镇子去的还好些,前几年刚修过,不算太差,可那些去往村子的路,都快不能看了,不趁着这次一起翻修一二,还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借着咱们县的大户多是靠着药材猎物皮子起家,对着山村算的上有情分,县令又不是个爱搜刮的,县丞大人便试着提了提。”
“那县令大人怎么说”
“大人目前还没回话,不过看样子是肯的,只是这超过了劳役时间的工钱怎么算,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还没法子定下。许是再过几日就能说定了。”
要致富先修路,沈依依觉得这一届的县衙官员都挺难得,眼光也够长远,算的上是好官,忍不住也发表了一下感慨。
“修总比不修好,再不济以后运送东西总容易些。大人们用心了。”
“就是这个话,听说好些山坳里的村子,如今出来送货都只能靠着人背,这样能有多少出息听收税的几个说,每年抬粮税出来都胆战心惊的,就怕路上撒了。若是修好了,哪怕只是窄窄的一条道呢,好歹独轮车能凑合着用上了不是。”
有个衙门里的人,这消息来得就是容易,知道的也够清楚,沈依依吃瓜吃的相当乐呵,而听着他们两个闲话半天的大郎心下却不怎么关心这劳役的事儿,毕竟这事儿他们家没人参与,感触不深,到是那日周家的事儿他更感兴趣些。所以逮着简放他们说话的间隙,忙不迭的扯了一下简放的袖子,仰着脑袋询问道
“姐夫,那周家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句姐夫,让简放的心花都开了,哪里还会想着小子哪里知道的周家的事儿,只顾着对这个大舅子显摆显摆,好哄着他多喊几句。
“周家那是他们家倒霉,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一根三十年的人参,不知道遮掩露了富,结果让一个受伤的江洋大盗给惦记上了,半夜里就窜进了他们铺子的库房,好在是正巧遇上伙计起夜,撞破了之后又机灵,没自己上而是跑到门口喊了巡夜的差人,不然这铺子里的好货怕是都得被人弄走了不可。可即使这样,到底还是吃了亏,不说那人参没保住,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就是那半夜帮着捉人的差人那边,也送出去了不下百两的跑腿钱。”
啥喊个警察还要给跑腿钱边上正准备做饭的沈依依眼睛都瞪圆了,下巴都快落地上了,转头定定的看了看简放。看的他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忙不自在的上下看了看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当之后,带着几分忐忑的问
“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收过这个钱。哎呦,第一次发现,这捕快好像很来钱啊”
这什么和什么啊,简放失笑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到
“我们这是什么地方,那府城又是什么地方,能一样周围大半都是熟人,能开这个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就是厚脸皮想收钱,这县里也没那么多的富户让我们搜刮不是。再说了那巡夜的差人,也不是捕快,而是府城府兵,就像是咱们县的县卒一样,平日里守门巡夜,战时守城就是他们的活。这些人的银响本就不多,又担负的责任不小,特别是府城这样的大地方,人少事儿多,所以遇上商铺突发事情多收点,那是兵营的潜规则,和我们这样的衙役可不是一个事儿。”
嚓,沈依依脑袋有点懵了好不,这县衙到底有几套班子啊,衙役一套,捕快一套,县卒一套,对了驿站还有一套,这每一个组织人数是不多,可加在一起难怪遇上小股匪患的时候县令也能剿匪呢,兵权在握啊
再算算什么收税啊,审案啊,农商管理啊,道路修建啊,人口统计啊,还有监牢,县学等等,这一个县衙的权柄那大的有点吓人哎,难怪要分上三四个官来管了,这百里侯的俗称真是半点不假。
难得脑子灵清的将这县衙的问题想了个大概,沈依依一时差点忘了做饭,就想赶紧的多问几句。为啥嗨,还不是沈清明那老头闹得,那不是想着那日将五个弟弟中的一个塞到衙门里混饭吃吗,自然是弄得越清楚越好了。
不过这边沈依依还没问出口,外头一阵的铜锣声响了起来,而简放一听这个声音,立马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的往外跑去。
竖起耳朵细听,沈依依也听清楚了那略有些断续的铜锣声中夹杂的呼喊,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往外张望了几下,果然,远处一阵的浓烟正在呼呼的往上窜。
“这是哪儿啊,这是失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