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颜色各异的碎布头,不是被用在衣服上,就是用来缝袜子。再不行,还可以用来打个漂亮的补丁,多余的,才给大家做这种宽宽松松的短裤。
家里男孩女孩人手一条,出去一趟,别提多拉风了。
唯一还没有机会对外展示的,大概就是仍旧打着石膏的顾安。
唉。
为此,他时常捧着自己的石膏腿唉声叹气。
眼看着大家跑跑跳跳,自己一个人却只能闷头学习看小人书
有段时间无聊的都舔石膏了。
可惜也没舔到什么味儿。
陈长海听大丫这么一说,心里头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很快就算出一笔账来
大丫还小,工钱不能按老裁缝算,便宜
碎布头多,这么碎的就更不值钱了,划算
费线费功夫不怕啊
又不赶时间
夏天直接穿,冬天穿里头,一年四季都有市场啊
可做可做
他于是立刻笑容可掬起来
“大丫,三毛一条,这生意干不”
三毛一条
大丫想起叔叔六块钱买来的四麻袋碎布头,还有六块五毛钱的线,还有缝纫机和功夫
此刻,机智的伸出五指。
“5毛。”
陈长海瞬间吸了口冷气,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5毛太贵了,就这么一条裤衩,我怎么卖呀你得给我一点利润空间是不是”
“咱们做生意,相互体谅一下。”
大丫才不听他的呢。
她又不是没见过村里老娘们儿讨价还价。
于是再次将手巴掌推出去“5毛。”
两边一通拉扯,最后一条3毛8成交。
从这个砍价功力上来说,大丫略输一筹。
两人的交易声音并不大,西侧屋里读书声已经盖过一切。
倒是大蛋看着两人的交易,这会儿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待会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也能卖得上价的。
论起挣钱,他可是家里老大,不能输。
不过陈长海已经见识过大丫的手艺,如今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这个廉价劳工。
这会儿干脆把自己的大麻袋托下来,又从里头翻出一件红色花布拉吉。
这样鲜艳耀眼的红色,在如今这个结婚都很难凑出一套红大衣的年代,别提是何等美丽了。大丫瞬间眼神粘在上头,挪都挪不开。
陈长海得意洋洋,细细向两个娃儿讲述他是如何将这裙子收入囊中的
“我刚下火车呀,才到大街上,前头走来俩姑娘”
“腰细细的,一把掐。脸上还扑了粉,白白的,嘴唇红红的。风吹过去这个裙摆散的呀,别提多好看了”
他越说,大丫越是双眼亮晶晶。
只有大蛋,听着这描述,忍不住看了陈长海一眼,又一眼。
总觉得这个叔叔不是太正经。
而陈长海在大丫的眼神中越发得意,此刻得意说道
“她那衣服我去看了,百货商场根本没上过,特意又去那条街蹲了两天,这才等到人家。”
然后他就直接上去拦住人家了。
姑娘还以为自己长得漂亮,碰上来占便宜的呢,吓得花容失色。
可等陈长海把话说完后,不知为何,她脸色阵红阵白,最后扭头竟气跑了。
陈长海也叹气
“这大城市的姑娘啊,就是傲气。一点财富机会都抓不住”
“你说我都托她给我找门路了,就想多买点她身上这红裙子,她咋不抓紧时间跟我联系呢好悬扭头还跑了。”
“要不是我机灵,我都错过那么隐秘的裁缝店了。”
“这可是国外的款式”
一边说,一边叹气,仍是觉得这条裙子55块,实在太贵了。
大蛋
大丫却没像大蛋一样找到重点,反而倒抽一口冷气
“这裙子55块”
这才几尺布啊
她在陈长海的示意下将裙子拿出来,仔细翻看。
看看针脚,再看看花边,最后看看领口和衣摆。
有些遗憾“我还没有做过这样的衣服呢。”
其实她会,跟着菊花婶儿都给人家做衣服了。
但到了姑这里,家里人多,这种款式又太费布。
初次尝试,她也不舍得糟蹋,而且姑也不穿裙子。
说是影响她教育小孩。
所以,这段时间做的都是普通家常衣服。
陈长海鼓励大丫
“别担心,你给大伙做的衣服我都看过了。那针脚,那型儿,绝对没得说”
“要不这样,这裙子就放在你这儿。你可以照模样做,啥时候做出一样的了再还给我。另外,你做出的头一件,你得送给我。”
“接下来再有,一条给你5块钱的工钱。”
这裙子布料说着贵,实际上在裁缝那里给出的55块,布料才花23块钱,主要是供不应求,剩下的全是老裁缝的工费。
陈长海在那边布料市场转了个遍,还去纺织厂里拉了拉关系。
因此,心里头门儿清。
但是,谁说做衣服就非要用这么亮眼的红色呢
别的颜色他也能搞到。
这么一算,眼前的大丫着实物美价廉,而且还有利于他跟财神爷再拉关系。
大丫心头火热。
她兜里还有25块钱,姑也说了,每个月给5块。
但是,她学手艺的时候答应过菊花婶,头两年每个月把工钱寄回去。
毕竟,她在姑这边,也没忘记写信接着学。
学费不能白承诺啊。
24个月。
她托小轩算过了,得120
扣掉兜里的25,还得95块钱。
这会儿在心里过了一遍账,她捧着那条裙子,仿佛捧着自己的宝藏。
点头跟陈长海约定好,扭头迫不及待就又进屋了。
这布料贵,先做条棉布的打打样子。
大不了,棉布的便宜卖嘛。
挣钱吧
大丫都给安排好了,楚河还没回来。
陈长海在那里嘚啵嘚啵说了那么久,家里也没人给他倒一杯水。
不由四处张望“厨房在哪儿,我去舀瓢水来。”
至于两条腊肉,那得等楚河同志回来了才能达到最大惊喜,是不是
大蛋总觉得陈长海刚才提到裙子的话奇奇怪怪,不像个正经爷们儿,这会儿水也不想给他倒,便直接把人领到厨房。
“我们的井水,清甜清甜的。”
也确实是。
此刻拿葫芦瓢一舀,咕嘟嘟灌下去,陈长海只觉得身心都舒畅起来。
再看这连厨房都塞得满满当当又整整齐齐的样子,陈长海又一次遗憾感叹
“多贤惠啊。”
可惜,太凶了。
大蛋还以为夸自己,抿嘴笑了又笑。
这会儿想了想,突然掀开一口缸来。
“我姑喜欢我做的黄豆酱。能卖吗”
能是能,但黄豆酱这东西,也未免也太普遍了。
陈长海倒挺尊重小孩儿的,也没不当回事儿
“我看看。”
谁知缸子一打开,再用筷子夹了一粒豆来,他便惊讶起来
“你这怎么做的”
一般酱缸里的黄豆酱,黄豆瓣儿都又大又软绵。
但大蛋做的这个,也不知怎么回事,说是酱里头的,豆子却酥脆香辣。
带着配料的咸香味儿,吃起来又香又脆,又能下饭,又能下酒,还像小零嘴
一家子男女老少,人人都能爱上啊
这一下子,他真的挺惊奇的。
“你做的想不到啊,大蛋,你还有这手艺呢”
再打量一下这厨房
“不愧是你姑带大的孩子。”
同时,又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大蛋期待的看着他
“能卖”
“肯定能”
陈长海信誓旦旦,忍不住又尝了几颗豆子。
真香
肯定能卖得俏
“不过咱不能就这样卖,散装的不挣钱。”
“你等我,先多做点。我去市里头玻璃厂订一些小罐子来,咱们一罐罐的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