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涿华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但他觉得,这种风言风语必然也钻进了山光远耳朵里,山光远会不会听了,心里也有些许不安呢
言涿华想了想,道“不如这样,过几日元武成婚的时候,我让爹娘也催催她或者说”
山光远摇了摇头“不必。她是催不得的人,旁人也说不动。我们对这些事无所谓的。”
无所谓吗
言涿华牵线搭桥,山光远和不少高官,关于倭地英军闹事一事,会晤商讨了一下,山光远以自己上次和前世跟英军打交道的经验,提点了几句那位主管倭地军司的官员,也委婉的转达了一下言昳的意思。
等他从军兵司出来,随车去接言昳,到了放下她的地方,才得到消息,说她早已离开先一步出发去了新明大饭店。
山光远到了新明大饭店,他知道她在这崭新的五层红砖的大饭店的顶楼,留有套房,在侍从的引导下,他穿过头顶羊角灯却挂着油画的回廊,进到占据偌大阳台的顶层房间,却没见到言昳,只有两套衣装叠好放在床铺上。
他皱皱眉,在屋内转了几圈,这屋内柜子圈椅都是熟悉的形制。但除了洋人的厚帘高床,还有绒面的长软榻和长条桌,他有点不习惯的坐了坐,正想着她去了何处,就听见了敲门声。
山光远走过去正要打开门,就听到男声在外头道“二小姐,您今日来的够早的啊。”
这男人说话头音与尾音都很轻,像是丝绸般从嗓子上滑过去,山光远皱眉打开门,就瞧见一个棕色头发的瘦高男子手持黑皮拐杖,站在门外。
男人看到他也一愣。
这人五官一看便知似洋非洋,眉骨鼻梁高耸,眉毛淡色,狭长双目中是暗绿色瞳孔,嘴唇极薄且没什么血色,肤色更是那种透蓝的苍白。
他眉目中透着几分俊逸忧郁,嘴角却微微弯起,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山光远忍不住心道这年纪都快跟白旭宪有的一拼了。
但这位周先生没穿洋装,他着洋人的翻花领白衬衫,外头却套着件交领云肩金锦盘线曳撒,但本该扣住脖子的交领,却松散着前襟,敞怀露出里头衬衫的领花。过膝的曳撒细褶下头,不是皂底玄靴,而是紧身裤与带扣皮鞋
这明显是洋人的里衣外头随便套一件曳撒就来了。山光远心里有点恼火说这地方不检点也没错,一个洋人把汉人的曳撒穿的如此浪荡,算不算是不尊重。
周先生率先笑了起来,他有点南方口音,作揖道“在下周斯,前来拜会言二小姐,请问您是”
山光远也朝他一作揖,大言不惭道“言昳是我发妻。”
周斯不慌不忙道“哦,那真是相见恨晚。看来我们几人又多了个共同点。”
山光远皱眉“什么”
周斯笑“咱们都是成过婚的人啊。”
山光远觉得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欠,知道言昳成婚了,还敢孤身来敲她的门。但他显然小看了这洋人的不要脸程度,周斯又道“我与言二小姐有要事相商,这位您贵姓”
山光远“山。”
周斯将手杖下端压在地毯上,笑道“山爷。鄙人与言二小姐有些生意要谈,可否进去等她”
山光远想说“不可以”,但他又怕自己任性,破坏了她的事,正在犹豫之时,就听见右手边不远处,一个声音凉凉道“不可以。”
周斯与山光远转过头去,就瞧见言昳抱臂走过来道“周先生,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若是有生意谈,到夜里酒会的时候人多才合适一起谈。也好歹是我的人在屋中,否则还不知道您是不是要溜过来,给我床底下放老鼠了。”
山光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周斯也早就听说言二小姐的入幕之宾,是当今新明首屈一指的大将,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只是周斯人在法兰西的时候,哪怕是在耶稣面前宣誓的婚姻,也没有不找情人的,更何况眼前这俩还只是情人。
他不太在乎的笑了笑,也不讨烦,道“可能偷偷溜过来在床底下放的也不是老鼠。”
周斯打量了这二人几眼,对言昳颔首微笑,朝楼下走去。
言昳看着他背影离去,才走回屋内,山光远缓缓合上门,道“你要是想躲开这人,就可以说咱们是夫妇。”
言昳坐在长榻上“他可不会在乎,你看他要脸吗周斯这人,听说来了京师之后,就迷死了不少女官、贵妇,这老男人哄人还是很有本事的。不过,你刚刚说我是发妻”
山光远手在门框上按了一下,才转过头来,两手背在身后捏住,面上云淡风轻“咱俩前世确实成婚过。我又是唯一与你成婚过的人,说是发妻,也没错吧。”
言昳笑“没错是没错。”
山光远眯眼看她“他们说你先赶回新明大饭店了,我来了却发现你不在。”
言昳糊弄道“轻竹说突然出了点事,让我去看一趟。啊对,衣服你看了吗,可还满意不”
山光远摇头,她走过去,拿起床上的衣装“也该换衣裳了。”
看她这敷衍过去就当无事发生的态度,山光远心里愈发恼火,她低头拿起外袍,往他身上比了比。
他拨开衣裳,低头看她,也瞧见了她头顶的金枝柑橘发簪,道“单是这辈子咱们都已经陪了你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做不到跟你有秘密你还记得这发饰吗”
言昳仰头,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这发饰怎么了吗”
她口气风轻云淡的,山光远有些不可置信“你忘了吗”
言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试探性问道“我、我应该记得吗”
山光远愣住。
言昳对着他这幅表情,心虚起来,拿着衣服往他身上比“先试试衣服哎”
山光远竟然扯掉那衣衫,往床上一扔,逼近她,伸手直接摘掉她簪子,拿在手里,放在她眼前“言昳,你跟我说你不记得了之前,咱们分离了五年又重逢的时候,你还戴着这个,跟我说你拿着它就会想到我”
言昳连忙安抚道“我真的是最近脑子有点出问题了,好些事儿我都觉得怪怪的,我记得我以前没有这么多旧首饰的”
山光远气得说话都要不利索了,她连忙去抚他胸口,道“你慢点说,哎呀别急嘛。”
山光远更怒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摸我”
言昳被污蔑的瞪大眼睛,抬开手“不是,我真的就是安抚你而已,我不是要摸你啊”
山光远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说了。”人真没说错,色衰爱弛,他这还没色衰呢,都还没靠本事混到成婚呢,她就这样了,难不成之前说的话也不做真了
他脑子里,连怎么分居搬家,怎么买醉痛哭都快想好了,就感觉到言昳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阿远你跟我说说吧,我真的是傻了,脑子不好使了,你告诉我这簪子有什么故事吧。”
山光远确实没想过言昳还有这种主动撒娇服软的时候,他抿紧嘴唇,她嘴唇蹭了蹭他下巴,像个难得讨好的小猫。
他只好皱眉道“也没什么故事,这簪子是你十二三岁的时候,咱们夜里一起出去骑马玩的时候,我买的。拿的是当时你发给我的月钱。这东西很廉价,上头橘子是烧的珐琅,金也都是鎏金,但你当时很喜欢。”
喜欢的甚至主动拥抱了他。
言昳看着那簪子,有些怔愣,似乎也有点糊涂,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要浮现出来。她有点怅然所失“我竟然,不记得这种事吗但我还记得咱们一起骑马,说要把金陵的风景都用眼睛记住”
山光远也记得这些,他心情稍霁,圈住她“我也觉得你有些奇怪,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坏了”
他有点恨自己太容易被她哄好,又觉得自己好像也太敏感了,毕竟言昳哪怕是做梦梦见姓周的男人,但以她独占欲极强的性格恐怕是不会跟周斯有什么肢体接触,他也确实没办法生气。
山光远虽然笃定她很爱他,但当所有人都在说“你要小心别失宠了”“你必须这么做那么做否则就容易感情不和”之类的,他仿佛会被这种情绪沾染,变得容易多想。
但实际想来,这些话题要是变了男女,似乎经常听人在女子面前说“在丈夫面前不能这样那样否则会让他厌烦”,会不会许多女子的敏感与歇斯底里,也都是因为周围人的口舌
不过山光远承认他确实在她面前,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平衡。他觉得自己嘴笨到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土气的无法理解她在洋人中的斡旋,样貌性格或许都未必
言昳看他不大生气了,也松了口气,道“换衣裳吧,这些大袖直裾都是在你去甘州练兵之前订做的,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要不我帮你换”
山光远看她的小手攀上了他衣襟侧面的盘扣。
确实,最近这些日子屡试不爽的招式,就是出卖色相,床上卖力了,山光远现在也想不出别的招,到自己在这方面过气之前,还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办。
他垂头,没有拉扯她的手,任她将盘扣解开。言昳刚要开口,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柔软的洋式高床上,也伸手去解她衣扣。
言昳还以为山光远也要帮她换衣服,还觉得这虽然有点擦火,但还蛮有情趣的。她很享受这种夫妻之间你来我往的小动作。
却没想到山光远脱了她窄袖小袄之后,竟然伸手去解她里衣的衣带,掌心也覆在她丘陵沟壑之上,面色有些泛红,他咬着她耳朵低声道“要是来不及,咱们也可以不用都脱了”
言昳震惊,蹬腿挣扎起来,往床中心退去“不是、山光远咱们不是早上刚、别别别年轻也不能这么搞啊,你他妈是在军营快憋死了吗”
山光远低头看她,嘴唇微动“你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言昳眼前一黑,拽着他腰带“我承认这个人骚话是有点多,但就这会儿时间,我、我确实没打算搞这种突击战。”
再搞,她真的就累死了啊
山光远有点失落,低头给她又把里衣的系带弄好“好吧。”所以,现在连这招都不好使了吗
言昳看他有点臊眉耷眼的样子,又觉得可爱,忍不住手贱,手伸到他衣摆后头摸了一把。
山光远给她系衣带的手顿了顿,拧眉不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言昳看他眸色深深,随时都能抬腿迈上来跟她拳脚相交,四脚投降“我错了,我手贱。您换衣裳吧,说是个在西洋学习过的裁缝做的。”
他抚了抚衣摆,清清嗓子“等我平复片刻再换衣裳吧。”
言昳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在“今儿姐就要死在床上”和“正事要紧我是事业女强人”两种想法内来回切换,就瞧见山光远吸了口气,似乎平静了几分走开了。
那件深褐色绸面的云肩上衣,衣摆四片分开,有鲤鱼金龙似的金色暗纹,肩腰处的剪裁似乎跟他平日见到的很不一样。山光远只扣上了内扣,还没扎腰带,就感觉到衣裳腰肩很贴合。他还没照镜子,言昳就以隔壁都能听到的音量咽了下口水。
他转头看向镜子,有些牙倒,想要解开几颗扣子“这衣裳也太”太贴身了吧。
言昳却比起了拇指“太牛逼了。”
窄腰宽肩,强壮却不夸张的矫健身材,含蓄的勾勒出来了,上头金丝暗绣,也给他略显沉默的面容,彰显出几分淡然的贵气。
言昳捧着腰带过去“等回来,咱们打个突击战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舍命陪军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