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鬼树林啊,热得跟个蒸笼似的。”叶泰河一脸的受不了,掏出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清水。
裴渡没有抱怨,但额头也蒸腾出了薄汗。
桑洱摸了摸口袋,翻出了两张手帕,递了过去“给。”
她的手同时伸向了裴渡和叶泰河。
在过去三年,这样的专属关心,本是裴渡一个人拥有的。
不管周遭有多少人,桑洱的目光和注意力,也只会放在裴渡的身上。
但现在,裴渡路线已经进入尾声了。系统不再强制要求她“只能对裴渡好”了。看到叶泰河也那么热,桑洱有点不忍心将叶泰河晾在一旁。
而且,桑洱认真地思考过。
根据剧本走向,她总不能是一夜之间对裴渡态度大变的,那也太突兀了。
凡事都是循序渐进的。从现在起,慢慢试着改变三年来的习惯,收回对裴渡的特殊宠爱,试着将他和旁人一视同仁,也算是提前给未来打好基础吧。
看见桑洱的动作,裴渡显然怔了一下。
叶泰河没想太多,一脸感激地接过了手帕,擦汗“多谢秦姑娘,你真是太贴心了。”
桑洱转向裴渡,温柔一笑“喏,这是你的,擦擦汗吧。”
裴渡看了她两秒,没伸手接,还走近了两步,微微弯腰,眨巴着眼“姐姐,你给我擦嘛。”
这些年,裴渡时不时就会旁若无人地冲她撒娇。这是因为,裴渡发现桑洱很吃他这一套。每逢他这样做,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态度,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又或是原谅他犯的一些错事。
这一招几乎是无往而不胜的。
但如今,剧情的走向已经定下了。即使桑洱真的受用这套,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你呀”桑洱无奈地说了一句,握住他的手腕,把手帕塞了进去,便转过了身“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很罕见地遭到了拒绝,裴渡抿唇,有点不高兴。用手帕擦了擦汗,随手揉皱了它。但走了两步,又低头,将它小心地重新展平,放进了衣襟的内侧。
果然如裴渡所说,分岔路口延展出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条陡峭而明亮。一条平坦而昏暗,枝叶遮盖茂密,瘴气似乎也更浓。
桑洱挠了挠脸颊,说“不知道得走多远,我们还是走左边的路吧,稳妥一点。”
裴渡和叶泰河都没有异议。
路上光照充足,地上狰狞的树根、藤枝、坑洞等物,都可以轻松避过。但也有一些东西是难以预测的,譬如路面突然的坍陷。
那是发生在后半程的事儿。感觉到小石子震颤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叶泰河首当其冲,惨叫一声,滑进了足有两米深的土坑里,裴渡就在他身后,也不幸地被带了进去。
桑洱离他们较远,躲过了一劫。见到尘土飞扬,她心里一紧,连忙跑了过去。
好在,土坑里没有什么尖锐的物体。两人都好端端的。叶泰河吸了一大口飞扬的尘土,正在俯着身在大咳特咳。裴渡皱着眉,捏着鼻子,满脸的无语和嫌弃。
桑洱蹲在坑边,忍俊不禁地看着倒霉的两人“都没摔着吧没事就好。”
叶泰河咳得眼眶都湿润了,鼻子还很痒,哭丧着脸道“秦姑娘,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裴渡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闻言,毫不留情地嘲道“掉下去的时候,嘴巴张那么大,你不咳,谁咳”
叶泰河气结“你你你,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裴渡道“没有。怎么了”
“”叶泰河不可置信,转向桑洱,满眼都盛着“你不管管吗”的疑问。
桑洱干笑,装作没看见他的告状,道“你们两个,是准备在下面辩论到天黑吗先上来吧。”
泥坑的边缘有些陡峭,小石子不住地往下滚着,不容易爬上来。
桑洱伸出手,递给了离自己更叶泰河,给他搭了一把“来,抓住我的手。”
裴渡抬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皱了皱眉。
叶泰河忙道谢,顺着桑洱的力道,爬上来了。随后,桑洱才去拉裴渡。
“”
虚惊一场的坍陷,是今天最大的意外。午后,三人沿着长路,终于抵达了青雷谷的谷底。此行,叶泰河带了很多古灵精怪的法宝,还真有几个派上了用场,帮他们找到了一些法器的残片,可以拿回去炼制。
天色渐暗,来一趟不容易,三人决定今晚在青雷谷里休息,明天起来转一圈再离开。
入夜后,山谷里冷了不少。白昼的灼热被山风吹散。三人选择一个避风的地方,用凤凰符燃起了一个火堆,由裴渡和叶泰河轮流守夜。
裴渡守上半夜。叶泰河在乾坤袋里抖出了一件衣裳,盖在身上睡了。这家伙还挺随遇而安的,躺下没多久,就传来了疲倦的呼吸声。
裴渡支着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托着腮。
火堆的柴枝偶然噼啪一响。橙红的火光,在他白玉般的侧颊上跳跃。浅褐色的瞳孔,忽明忽暗。
很安静。
太过安静了。仿佛缺了点什么。
裴渡独自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旁边的桑洱一眼。
以前,他们外出收妖时,若天黑前没找到落脚点,便会在野外、破庙里休息。时不时,还会碰到一些陌生的修士,一起围坐着火堆,轮流守夜。
那时候,桑洱明明困得很,却总会陪他一起守夜。不小心睡着了,也会挨着他的肩。两个人的体温靠在一起,暖呼呼的。
但在今晚,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看了她一会儿,裴渡移开目光,盯回晃动的火焰,心情不太好。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寻不到来源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下来,她对他,似乎变得有点冷淡。那些熔铸在日日夜夜里,从未明说,但只属于他的偏爱与温柔似乎也不再是他一个人专有的了。
人其实是很敏感的动物。
尤其是尝过世态炎凉的人。
曾被地痞流氓踩入脚底、被鞭子打出一身血,又被娇贵之人捧起,纵容疼爱。极致的寒热烧炙出一颗敏感的心。
旁人待他的好与坏,关心与漠视,亲近与疏离每多一分,每少一分,都会被这颗心捕捉到。
裴渡拧眉,终于沉不住气了,将手中的柴枝扔进了火里,朝桑洱挪了过去。
桑洱还没睡着。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塞进了她盖着的衣服里“手放在外面,你不冷吗”
这还不够,裴渡还扯高了她盖着的衣服,一直拉到她下巴处,把桑洱包得像蚕蛹,才收了手。
“你卷得我那么紧,我都动不了。”桑洱没有反抗,乌黑的眼眸微微弯起,从下方看着他,声音泛着淡淡的倦意“不过,还真的变暖了。”
裴渡望着她的面容,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情绪。忽然,慢慢地俯下了身,鼻尖差一点抵住了她的,没头没尾地问道“姐姐,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桑洱一怔,仿佛是条件反射,喉咙就无声地咽了一下。
这句看似突兀的话,所暗示的东西,恐怕全世界只有她和裴渡明白。
在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大年初一,裴渡曾在马车上吻过她。
桑洱本以为,那只是一个特殊的插曲。但在谢持风走后,这种事情,就开始时不时地发生了。
裴渡大概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催生绝情蛊的效果这是桑洱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毕竟三年过去了,好感度也才70而已,总不可能是喜欢她吧。
像裴渡这种流氓做派的人,行事全无顾忌,想亲就亲。在房间里,在夏天的星空下,在溪水旁,在堆雪人的时候他似乎格外沉醉于那种持续很长时间的亲吻。
因舔狗身份,桑洱不能拒绝,只得回应。但很奇怪的是,在初期,如果她回应时显得很熟练,裴渡就似乎会有点生气,会亲得她很凶,还会咬她的下唇。
没有咬伤,只是唇瓣会变得有点肿。除了小孩,谁看了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好几次,忠叔等仆人都看见了。要么故意不看,要么就红着脸装没看到。
桑洱“”
她能怎么办只能用淡定掩饰羞耻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桑洱就觉得不能再放纵下去了三年太长。一开始剧情就有失控嫌疑,未来会不会进一步歪曲,都是未知数。所以,桑洱就以“修仙之人应该节欲”为由,不让裴渡再肆意妄为。
只是,桑洱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像裴渡这种人,他想做什么,一定不能完全拦着他。不然,很可能会导致更恶劣的反效果。
如果不让裴渡用这个方式来求取绝情蛊的推进,难保他会不会摒弃这条路,用其它方法来报复。比起未知的危险,还是这样更安全。
最后,桑洱定下规矩是只有在裴渡收敛脾性,做了好事,而且她也允许的时候,才可以亲一亲她。
虽说桑洱的出发点,只是为了控制亲吻的频率。但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儿像训狗未得到允许时,饥饿的小狗会一直绕着食物转,也很暴躁。若给予适当的满足,让小狗吃饱,就会听话很多,危险性也骤降。
裴渡不知道桑洱在想什么,满身灼热的肌肉紧绷着,维持着俯身的动作,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眸。慢慢地,目光落到了她的唇上,喉结轻微地滚了滚。
在三年前,他曾经很厌恶和这个人亲吻。
轻轻碰一碰,都仿佛被恶心的东西沾到了。
但现在,他已深陷进了一种玫瑰色的漩涡里,忘掉了那种排斥的感觉。
这样的心态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那个飞雪的正月初一的夜晚,满腔恼恨与嫉妒的他,为了发泄戾气,而制造出的那个充满了刺激和禁忌感的深吻开始。
在那之后,他发现,原来除了生存、复仇这样的事,自己还会对一个吻,产生食髓知味的感觉。
所以,后来,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每一次,当她微笑点头,示意可以亲吻的时候,当她亲吻时主动仰头,搂住他的脖子时,他的心脏,就会“怦咚怦咚”地,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他不喜欢秦桑栀,更不可能喜欢亲近她。
这样做,只是为了将她的心神勾住,好让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为了最后可以用绝情蛊报复她而已对于自己心态的异样转变,这是裴渡给自己的解释。
上一次亲吻,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接下来,她肯定会点头的。
裴渡的气息渐渐加快。
却没想到,桑洱却抬起了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唇,摇头说“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