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扑倒
卿如是并不惊讶, 她既然知道萧殷就是云谲, 那云谲在采沧畔里见过这本书也无甚奇怪。让她疑惑的是, 萧殷为何要故意说出这句话。
这般说出来,岂不暴露他也在采沧畔有化名且认识叶渠的事实?
稍顿,卿如是恍然, 抬眸看向萧殷,「你是在根据我的反应试探我?」
萧殷:「当我看到那本《史册》的时候就知道, 你和叶渠相熟, 或许叶渠跟你提过我, 而我也刚好在某些方面附和叶渠口中的描述,当我说出方才那句话暴露自己也去过采沧畔, 甚至去过叶渠那间书房,你却丝毫不惊讶的时候,我便能确定,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很认真地坦白自己在采沧畔的身份, 倒让卿如是有些无所适从。
萧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整理衣服,当即又有些脸热,低声道,「我先走了。」
卿如是点头, 在他转身时, 忍不住补了一句,「萧殷, 你的文章写得很好。」
萧殷礼貌地笑了笑,不再接话。他将文章折好放进袖口中, 然后边往外走,边捋衣襟。
脸上还留有一抹极其端正的浅笑,却在抬眸看见来人那刻缓缓收敛了。一瞬,眸底涌起些不明的情绪。
月陇西的目光落在他整理淩乱衣襟的手指上,逡巡片刻,负在身后的手微蜷握,面上风轻云淡地笑着。
萧殷赶忙交叠好衣裳,俯身施礼,「世子,草民是奉几位学士的意思来拿那日写成的文章的。现下拿到了,不敢多作停留。」
「不敢多作停留」几个字一语双关。方才拿到文章后就急着走,没有在房间停留。现在得快些走,不能停留。
月陇西的视线越过他,看向房间,那里的门还大敞着,卿如是坐在桌前翻书的影子也落在窗上。
须臾,他收回视线,「好生作为,收收心,莫要浪费我的推选名额。」
「收收心」三个字,亦是一语双关。
萧殷低头,「萧殷不敢,必当全力以赴。」
月陇西盯紧他的衣襟,「还有,以后来我的院子,须得有我在,若我不在,你就站外边候着。去罢。」
萧殷颔首,「是。这就去了。」他垂眸再施礼,待与月陇西错身过后才缓缓直起腰,抬手捋正衣襟。
月陇西觉得,屋子那扇门开着,里面还有明亮的灯和捧书的人,就像在等他回家一般。他的好兴致提起来一些,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刚捋完衣襟放下手的萧殷,收眼时兴致又下了去。
尚未走进门,月陇西已抬手将银狐氅脱了。
踏进门,解开扣子将外衫脱了。
站定於她的房间门口,敲个门等开的工夫,他单手挑了腰带,又脱了一件。
待卿如是打开门,赫然就是只着了一身亵。衣的月陇西。
上下打量一番,卿如是的目光拂过他身后一地的衣服,最后抬眸看他,皱眉狐疑,「???」这、这么早就睡?
「来我房间喝杯茶吗?」月陇西挑眉问。
「嗯……好罢。」卿如是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跟着走过去,待坐定,指着他单薄的亵衣问,「你……不冷吗?今夜风挺大的,我都裹上袄子和披风了。方才萧殷也是,晚上穿得那么少。你们男人是不是身子都要扛冻一些。」
「我不冷,我现在很热。」月陇西挽唇淡笑,伸手扒了扒自己的衣襟口,「方才我遇见萧殷时,他正好在整理被扒开的衣襟,想来他也是热着了。」
卿如是摇头,如实道,「他跟你不同,我看得出来,都脱成这样了,你是真的热。他好歹穿了三件春衫,扒衣服也不是因为热。」
月陇西状似好奇地问,「不是因为热,那是因为什么?」
卿如是思考一番,心觉萧殷幼时坐过牢以及心口烙印的事应属私人秘辛,不说为妙,斟酌后便道,「他说他们戏子也是要练身段的,该健壮的地方一点不差。我一时好奇,就让他扒开领口给我摸一下胸。」
「……」月陇西:「你摸了?」
卿如是理所当然:「摸了。他都脱了我为什么不摸?」
月陇西挑眉:「结果呢?」
卿如是撑着下颚,「结果,我也没个对比的,不晓得他那算不算健壮。」
月陇西沉默半晌,忽然单手扒开衣襟,另一只手丢了张锦帕给她,「来,宽衣,好奇吗你不是?我正好热了,你帮我抆汗,我让你摸个够。然后你再看看他那算不算健壮。」
卿如是受宠若惊,「真抆啊?」
「你不是看得出来我真热吗?」月陇西松开亵。衣的系带,「背上有些润,瞧不见汗珠子,只得麻烦你挨着挨着抆了。」
「行罢。」他都不介意,卿如是也不忸怩,接过锦帕,站到他身后去,抬手帮他扒开衣襟,手还没碰着,她说,「诶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不必那么麻烦。我去找个蒲扇来,给你扇风不就好了吗?」
月陇西:「……」
顿了顿,月陇西慢吞吞道:「我忽然觉得又没那么热了。」
这句话落得轻,卿如是已将锦帕搭在他肩上,转过背找扇子去了。她房间里的东西齐全,月陇西一早就给她备好了团扇蒲扇一类。
她挑了把蒲扇,走过来扒开他的衣裳,挥手扇起来。
今夜夜寒,月陇西晚间出门的时候还披了件银狐氅,而今蒲扇起落间,四面八方的风都朝他兜来,那真是钻入骨髓的冷意。
究竟是谁欺负谁呢。
有幸他体魄好,能让她随意折腾一阵。
「你手酸吗?」月陇西的青丝被扇得淩乱不整,在空中飞舞,他有些惆怅,还算淡定地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道,「这么晚了,不如还是早点睡罢。」
再扇一会他就要折腾不起了。
卿如是声称自己不累。
月陇西默然须臾,道,「我累了。」
夜凉如水,他究竟在遭些什么罪。
不知又过了多久,卿如是终於手酸了,问他,「你还热吗?」
月陇西放下茶盏,乖顺回,「不热了。很合适。谢谢你。」
走前,月陇西不忘将红绳给她系上。
「那好,我去睡了。」卿如是无知无觉,放下蒲扇往自己的房间走,关门前转过头来笑道,「你常年习武,好像是要健壮一些。」
语毕,她关上门。
月陇西望着那扇门,垂眸低笑了声。
勾腰捡了件衣裳起来穿好,月陇西又唤小厮准备沐浴。
次日晨起,卿如是闻到一股子药味,她梳洗后出门去看,斟隐正蹲在院子里煎药,看顾着火的那把蒲扇正是她昨夜用的那把。
过去一问,斟隐道,「世子说晨起时有些冷,兴许有轻微的风寒之症,害怕真的患上会过病气给旁人,便先吃上一副药预防着。」
卿如是蹙了蹙眉,狐疑地思考了下,随即点头,「他人呢?」
「月长老找世子有事,一早就出门了。」斟隐说完,揭开药盖,热气扑鼻而来。
卿如是抵住鼻子,「这么苦啊?没确定风寒的话就别喝了罢,懒得受这个罪。」
「世子吩咐说一定要煎的。」斟隐见她闻着味不舒服,便又将药盖盖上了。
卿如是不再扰他,回屋收拾好桌上的文章,准备去找月陇西,将文章交给月世德和卿父。
一名小厮带她到月世德的住所,通传后,卿如是等了一会,由小厮领着进屋。
她瞧见,月陇西坐在正厅里,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到她来,招手示意她到身旁来坐。
待她坐下后,才回答月世德,「长老的护卫又不是陇西扣下的。长老有何不平之处,须得先亲自去刑部报案,立案之后刑部会着手调查,事关重大,我一定让他们认真彻查。待刑部审核清楚之后,若有冤枉了那些护卫的,自然会立即放人。流程给您摆在这里,别的事,陇西也爱莫能助。」
月世德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两颗核桃在他手中转来转去,越转越快。
卿如是撑着下巴吃糕点,好笑地盯着这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