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小气(1 / 2)

夏季正午, 艳阳高挂。

偌大一辆房车稳速前行,道路两旁充斥满绿叶与蝉鸣。

祁越突然就跑了,林秋葵移开枕头, 说迟一点再处理眼睛的问题。

唐妮妮回过神,点一下脑袋,安静地看着他们都走掉。

他们所在的这辆重型越野房车, 外部长达998米,高达256米, 外形酷似军用卡车, 可适应各种复杂地形,呈现的视觉效果堪称一头陆地猛兽。

内部还算宽敞舒适,例如环形餐厅、收纳式客厅、小厨房、洗漱间、私密性卧室等功能性区域一应俱全。

刚才上药的事发生在次卧上铺。

林秋葵沿着楼梯爬下来, 往前穿过厨房餐厅。

便在客厅找到怒气冲冲的小狗。

他把折叠乳胶沙发拆掉, 拉成双人床, 背朝过道坐着。

明亮的日光越过玻璃, 自两侧瘦削的肩线, 顺着褶皱慢慢延伸到脊背下部, 打出一片不规则的明暗。

使他看着就像一座嶙峋的山, 锋利得难以接近。

“怎么了又发脾气” 她用指尖碰了碰他像动物一样拱起来的背, 那里卧着一条清晰突起的脊骨山脉。

祁越不回答。

只整个人往阴影里挪, 不让碰。

右手捏着一块铁皮,一下一下用力磨过刀锋。

手背上包裹的白色绷带, 因此绽开些许血红。

磨损的铁屑也乱糟糟掉到床上。

林秋葵说“不可以在床上磨刀。”

他也不理, 自顾自接着磨。

“祁越,转过来, 不然就不管你了。”

“妮妮的眼药水还没滴。”

听到她音色稍沉, 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祁越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转一点脸出来,语气差差地“不准。”

“你敢走我就揍唐九渊。”

“揍死他。”

他大半夜爬起来对着镜子做过许多次,将转动角度控制得数恰当又熟练,仅仅露出自己一半没受伤的脸。

林秋葵看在眼里,说“再转一点脸。”

他不。

扭头又去生闷气。

以铁片的尖角剐擦车壁,制造出一条条蜈蚣似的划痕。简直像个情绪不能自控的小孩,生了气,就到处摔东西搞坏,以此作为宣泄,又要吸引大人的注意。

有关妮妮的伤,林秋葵事先跟祁越说过。

虽然唐妮妮没有性别认知障碍,可他怕生,非常排斥在别人面前裸i露身体。其次他在整支队伍的亲近列表排行榜首祁越,压根没商量的必要,他才不在意树袋熊的死活;第二她;第三大约是包嘉乐,年纪小得难以帮上忙。

最后这份差事数来数去,只能落到她身上。

四天前,她第一次替唐妮妮处理伤口时,祁越已经咬人又踹狗地闹过一场。后面更是时不时摆脸色给某妮看。

今天这一通火气来得无缘无故,林秋葵想了想,觉得问题大概率出在小狗自己的伤上。

祁越的左脸被男秘书弄伤,皮肤大量坏死。

异能造成的伤性质不同,比普通物理伤害严重几十倍。哪怕派上最好用的万能药膏,也得好几天时间痊愈。

就在这段恢复期内,他一反常态。

不但没像以往一样借伤发挥,得寸进尺地要摸要揉要抱抱;反倒抓起小蓝罐,大门一关,自己躲起来上药。

虽然一天24小时依然跟前跟后,但又像闹别扭的任性猫咪一样,一定要在你的视线之内,同时要确保你没有离开他的领地范围内。

却始终跟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摸,不让抱,也不让你靠近了仔细地看,否则就要恼怒地跑掉。

包括夜里,非要等饲主睡着或者关灯,才悄无声息地钻进被窝。大清早又不知去向,怎么都不肯往太阳底下走。

起初林秋葵还以为他转性,冷冷淡淡不再亲人。

后来发现祁小狗近期爱干净程度直线上升不打架的时候,经常贬低唐妮妮的烂俗审美,扒拉队友头发。

合理猜他是继卫生问题后,渐渐觉醒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除了天天洗澡换衣,还应注意毛发光滑,打扮靓眼的形象意识。对自己脸上迟迟不好的烧伤抱有怨念,情绪积压,才迁怒但无辜无害却坐拥一百分美貌的某妮妮身上。

如此这般,脑回路奇奇怪怪。

确实孩子气得可爱。

他发着脾气不让看脸。

林秋葵坐在床边,身体顺势往下一倒。

祁越余光瞄见人影晃动,下意识横手去接。

后背倚着臂膀,林秋葵得以保持住一个钝角倾斜度。

视线下滑,自然而然捕捉到那张面庞

一半浸在阳光中,一半匿进阴暗里。

白的那面线条凌厉,轮廓分明。

生得一副野性难驯的脸,好看得无可挑剔。

黑的那面筋肉错落,拢着一层灰沉的黑色,像或烧过的废墟,又好比凶恶的鬼,散发着不详气息。

光影切割它们,仿佛把一个人分成古怪诡谲的两份。

林秋葵看得明明白白,祁越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暴躁老虎。一手盖住眼睛,一手托着纤细的背,把她推直。

而后快速躲到她身后,恶声恶气“不准看。”

“为什么”

林秋葵偏转脸庞。

他拿泛着血腥气的指掌,硬把她挡回去。

她伸手想摸他。

摸摸那半怪奇的左脸。

他狠狠攥住手腕。

一个接着一个,被他一手牢牢捏住。于是她便成了双手皆被桎梏的脆弱俘虏,一只送上门的柔软猎物。

只是猎人并未因此感到欣喜。

“你要说清楚,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林秋葵试图讲道理。

祁越听得好不高兴。

他委屈,郁闷,冒火,觉得自己被最爱的企鹅忽视好多天。心里特别不舒服,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想来想去,也就颓废地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背,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就不看,反正不让你看。”

笨蛋企鹅喜欢好看的小狗故而,他一直知道。

声音又低又冷“你爱唐九渊,不爱我。”

“就因为他比我好看。”

“”

果然在计较这个啊。

不过这是什么神奇的狗狗脑回路,居然以为爱会随着外貌条件的改变而轻易转移

林秋葵屈起手指,一截白皙的尾指从祁越的指缝间钻出来。好似一把蓬松的尾巴,亲昵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没有,哪有”

她说说“我没有爱他,也没觉得你比他难看。”

祁越不信,固执己见“就有。”

“这几天都有。”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至少祁越有一套非常明确的,自我制定的,衡量爱的标准。

近来两天,企鹅替树袋熊上药,没有替他上药。

得出结论她对树袋熊的爱超过他。

企鹅让废物红毛猴瘦了吧唧但胜在灵活,和黄毛鸭又吵又笨日常嘎嘎嘎个没完,为树袋熊煮瘦肉粥。

以前都没让他们给他煮过。

得出结论她对树袋熊的爱超过他。

另外每次她们上药的时候,他都坐在旁边。他几乎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可是企鹅只顾着看唐九渊,很少看他。

继续得出结论她对树袋熊的爱超过他。

完全不管明明是自己不让靠近,自己不喜欢软趴趴的粥,而且假装打游戏不理人。反正祁越就是烦躁。

他从一开始就不乐意让出自己的企鹅,都怪弱智动物家族,说什么伤不处理好就会烂掉、唐九渊变成怪物就麻烦了,然后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着他。

就跟两年前,四眼天鸡要他道歉的时候一样。也说唐九渊再不吃饭就要死,让他委屈一下说个对不起就好。

那时候他没有理睬。

唯独这一次,他说服自己同意。

主要想让企鹅高兴,顺便留树袋熊一条智障熊命。

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眼看着一天两天三四天过去,这都一次两次七八i九,足足凑够十二次了。为什么还要企鹅关心照顾树袋熊

那废物又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管好自己

竟然还让他躺下来滴眼药水

祁越真的气死算了。

那是他的位置,是他的企鹅,凭什么分给别人

为证明自己已经看在树袋熊半死不活的份上特别忍耐,他凶巴巴地数落道“唐九渊他自己脑残跟着走。”

“我是打架了,打了才不好看。”

说着,他把一条项链两半碎玉通通塞到林秋葵手里。

你看,唐九渊没用。

我比他有用,比他厉害,给你找到好东西。

所以你要爱我。

不要爱他。

再漂亮也别爱,白痴肯定中看不中用。

差不多就这意思。

祁越说话词不达意,逻辑倒是次次清晰有力。

“林秋葵。” 他嘟嘟囔囔地喊着,口吻好比一颗酸溜溜的糖在夏日里融化“你本来就管我,干嘛管他们”

林秋葵无奈又好笑“你这在撒娇”

撒娇是小孩才干的事。

祁越不情不愿地嗯一声。

“还是在控诉”

祁越不假思索,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