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原来军队也实行这套。
“你们没有登记基地。”
林秋葵指出事实“时局最混乱的时候,你们之中的一千三百名异能者本可以顺势隐瞒身份,打雇佣兵团的名义任意登记甚至入住某一个基地。”
“这样一来,你们不但能接到大量高薪任务,还能享受基地内异能者福利,以最优的比例实现兑换。而不是用最低的价格贱卖晶石武器,同时不得不用最高的价格购买有限昂贵的物资。”
她说这话时,楼京生缄默不语。
他们可以这样做,他们没有。
因为武装部队有牢不可破的准则。
“说说武器。” 她换话题“你们有多少枪”
仅这一次楼京生没有给出具体数字,而是简略地回答“很多。”
他们过去驻扎京区,肩负看管京区军械库的重责,撤离时自然带走所有库中兵械。
另外官民混战期间,许多抵抗不住攻击的官方基地主动联系他们,秘密转移库存尤其是大量重型武器、大规模杀伤武器。
这样做一来从根源杜绝民间组织哄抢军械的可能;一来也增强了他们的威慑力,无形中吓退许多暗地里虎视眈眈的势力,这才使人人觊觎的不死军团独立存活至今。
一举两得。
换句话说,他们也就是林秋葵现今掌控着大量枪弹车炮。那些人们梦寐以求的兵械足以摧毁国内任何一座基地城池,使她拥有至高的话语权。
楼京生以为她会欣喜,或者紧张,没想到她的表情平淡如初。
“你觉得你们有什么优势”
她倏地抛出问题,叫人不解。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政府倒了,官方基地死了,这是异能者的时代,所有异能者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提升等级。据我所知目前全球公认一只b级异种的杀伤力为一颗移动的原子弹,而一个b级异能者的战斗力相当于异种的十分之一。”
林秋葵说得十分直白“他们能一敌百,敌千,对上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保不准以一敌万。对比起来,你觉得你们有什么优势”
“我们也有异能者。” 楼京生道。
“但数量少,种类也少。”
武装成员们自小接受训练,大约被长达数十年的刻板训练磨灭了个性,据统计,部队间的异能觉醒率低得令人叹惋,仅为普罗大众的五十之一。
哪怕觉醒异能也多是基础体能、军械、空间等成长幅度极其有限的能力,末世前期尚有优势,越到后期越鸡肋,比不得外界五花八门的攻击异能。
楼京生无法反驳,又道“我们有武器。”
“姑且不提一个异能者能抵过多少武器,也不管此前全国各地的军械库有没有外泄过。需要我提醒你吗官民战争始于去年九月,结束于今年五月,而现在是十一月。他们有充足资源,有半年时间,难道还生产不出几百几千把普通枪支。
“枪的话,只要经过练习人人都能用。”
换言之,他所说的优势人人都不难达到。
风吹动蜡烛,仿佛有什么东西割裂空气。
楼京生皱起眉“我们有绝对纪律。”
林秋葵“哪个组织没有”
“我们有充足的战斗意志。”
“可惜不能用来提高生存率。”
“相关军事知识。”
“来自末世前常规战斗的知识”
“近战能力。”
“c级以上,你们不会有近战的机会。”
几轮快问快答下来,他所说的一切皆被驳回,光荣的武装队竟被贬得一文不值。
楼京生不由得重度皱眉,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痕。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说完这句他就沉默了,一双冷冷的眼睛在沉默里说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何必拐弯抹角
“我以为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
好似也被紧绷的空气打扰,猫伸着懒腰将将醒来,林秋葵目视前方“就说登记基地的事好了,你们可以那样做却不做。假如当时的我或杜衡命令你们那样做,你们当然会做。”
“而一旦没有命令,哪怕理智上知道那样做更好,更合适,轻轻松松就能多保住几百条命。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你们偏偏不愿意做。为什么”
“我猜这和你们的智力水平没有关系,也无关审时度势的能力。大家都是聪明人,更没必要拿所谓武装部队的荣誉或规矩做文章。”
“我们只是服从命令。”
楼京生说,语气有些微妙的迟疑。
“没错,这才是我们该讨论的东西,命令。” 她点了点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里。”
楼京生“我不理解”
“你当然不理解,因为你根本没想过理解。说白了,你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也早就习惯了不用理解的好处不是吗”
“事先声明我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也许你不认同,不过我在社会里学到的第一个经验就是,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代价。000023,请问这句话在你听来是什么感觉奇怪陌生不知所云它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毕竟你们从没有真正做过决定,也就不需要为此负责。”
“从一年零九个月前那场在文莱城秘密召开的「七鸦会议」开始,他们之中拥有最高官职的人下令让你们包围严控政府大楼,你们照做。下令让你们焚烧两千个发烧者,你们也照做。”
“事后第一轮倒计时降临,几乎所有人都得到惩罚,遗臭万年,除了你们。”
“你们接受任务,你们执行任务,你们才是亲手杀死那两千个人的侩子手,然而你们在这件事里集体隐身,有且仅有纪尧青一个人戴上背誓者的罪名,沦为武装部队的耻辱,外界的笑柄。”
“表面原因还仅仅是怀疑他违反武装部队绝不质疑命令的铁律,把相关事项越级上报给京区。”
“从七鸦会议开始,接着是齐安基地祝阿静,兽潮,光明制药集团,焦林精神疗养院,乃至杜衡。你们至少是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一次次听从错误的指令,做出错误或不够全面的行为,直接间接杀死了无数人,但最终被推上断头台的永远只有向你们发布命令的人。你们也许没有受到应得的感恩和褒奖,却也不受任何仇恨和指责,为什么”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000023”
楼京生喉咙微动,没有出声。
“看来你也清楚。”
林秋葵笑了笑“多少人把你们叫做政府的走狗他们把你们当作没有判断力的婴儿,完全不懂政治利益和人情世故的低等级生物。你们被视为一种长相酷似人类的杀戮机器,一种完美工具。所以不怪新世界到来的齿轮第一个碾压过你们的尸体,因为你们实在太听话,也太好用。”
“使唤你们不需要顾虑。”
“牺牲你们也不需要任何负罪感。”
“我会忍不住好奇,难道你们就这么满足于外人给予的定义还是相比之下,对你们来说,成为人的惧怕远远盖过走走狗的麻木因此你们不做反抗,你们不打算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理解您在说什么。”楼京生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漠“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性。”
“究竟是人为培养的天性还是你们百试不爽的借口”
“您认为国家制定的训练方针有误”
“我认为它们已经不合时宜。”
林秋葵进入正题“直接说吧,我想让你回到记忆的,想知道你就只是你,楼京生。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独立的情绪、判断,可你有没有过个人想法和指令相悖的经历有没有过怀疑接到的命令是否正确的时刻”
“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思考过这个问题那就是武装部队绝不质疑命令的铁律,它究竟限制了你,束缚了你,还是以某种常人难以描述的形式放过了你你喜欢或不喜欢它,享受或不享受它,它到底让你的人生变得更艰难,还是更轻松纯粹”
“”
楼京生说不出话。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节落进空气,昏暗中,好似突然伸出一只利爪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浑身一颤。
不过他确实难以自抑地战栗。
良久,他语调低沉地反问“不死军团给你带来了麻烦,你说这些,目的是让我们解散”
明明是身经百战的成年男性,这会儿却像一只落进陷阱的笨重的熊,字里行间充满不解。
这就轮到林秋葵按太阳穴了。
怎么说呢好歹是能当临时副团的人物,不至于听不懂她的用意。之所以这个反应,或许是他根深蒂固的部队思维,在阻止木偶脱离掌控吧。
算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猫摇摇脑袋跳下床,林秋葵食指点额,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不好意思了,刚才。”
“我说那些话的意图更接近激将法,事实上你们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也挽救了很多生命。只不过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想要担得起荣誉和褒奖,就必须同时接受失误和被怨恨的可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毕竟就算秩序崩塌前最严格的法律法典,也不至于追究一批还没找到自我的人的罪责。”
“你们人太多,太招摇,我不可能带着你们到处走,也不能放任你们自生自灭。这样吧。”
“认不认同纪尧青违反任务偷藏几百名发烧者使其逃过一死的行为,你带这个问题回去。回答认同的编成a组,不认同编成b组。”
“a组原地待命,b组去谷舟基地找孙晴,暂时听她安排。不过仅限基地日常活动,也就是巡逻和猎杀异种。除此之外不能介入任何基地间事宜,不能参与任何有第三方势力存在的活动,禁止携带除枪支弹药武装车以外的军械设备出行。”
“孙晴拒绝接收就改到狄索基地找姜苗。”
“如果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超过两次要求或暗示你们交出枪械、询问其他人的动向、打探军团情报。你们立刻撤离,并以我的名义公开宣明和这两个基地为敌,以免她们再打着军团的名号做事。”
“我需要你们尽可能的收集情报,有关异种,异能,基地,所有信息越多越好,但必须准确。”
“比起异能者,我希望你们能更注意非异能者,延续官方政府的做派,尽可能维护他们的利益,好让不死军团成为普通人唯一信赖的存在。”
“另外多打听杜衡、石炳川的下落后者是个近期活跃在地下拳市的30多岁男人,以前红头发,现在不确定。”
“a组照常运转,多去不同的联合基地兑换物资。听说那边有些残留的军队,包括且不限于武装队,长期处于多基地的联合管制下,想必日子不太好过。物资供给、晶石收买随便用什么手段,反正做到随时为我们情报就行,”
“对了,你继续做副团,管b组。a组组长让他们自选,既然有想法,也是尝试灵活一点了。”
林秋葵一口气说完安排,恰好木门往里推开。
一个身形瘦长、眼角狭长的男人闯入视野。
他单是站着,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如宇宙黑洞般瞬间吸走屋内所有光线与氧气,令整个世界暗淡下来,连空气温度都直线降低。
很强的能量场。
山鬼。
意识到他的身份,楼京生反手摸枪,极力抑制后退的本能。
谁知对方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一划而过,根本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床边。
“被子掉了。”
他说话了。
以一种低浊的怪腔,语气不算很好。
“有吗”
林秋葵完全没感觉“没事,不冷。”
祁越才不听她瞎说,面无表情地压实被角。
动作倒很细致,楼京生想。
想起他还在,林秋葵道“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尽快落实安排,早日出发吧。”
“收到。”
楼京生转身出门。脚步迈出门后说不清出于什么想法,竟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低矮的灰瓦房里,烛火摇摇晃晃,蒸熟的米饭、青菜各种食物味道飘飘荡荡。
他看到传闻中暴戾残忍的堕落者弯下脊骨,低下头颅,将两只毛绒拖鞋整齐地摆在床下。
也看到肤色莹白的年轻女孩搭着前者肩膀,缓慢自床边站起。长发凌乱披垂,素裙长度过膝。她把光裸的足尖抬起,脚腕被另一只长茧的手握住,宛若一只被掌控的轻盈的鸟。
这时,她稍一偏头,冷不防朝门外射来视线。
那双悄然发红的眼眸仿若具有魔力,令人不敢直视。虚无的凝视戳穿皮肉,直直刺向猎物的心脏。
“你害怕做人,是吗难怪比起做一个自主的人,宁可做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
对方冷锐的话语回响,院里升起一缕缕飘渺的青色气体。
大雾伴随袅袅炊烟一齐涌向瓦屋,它们萦绕着她们,烘托着她们。恍惚间,在烛火连同膨胀的阴影构建下,他背起她,她伏到他的背上。
两个活生生的人不知怎的好似无比扭曲地捆绑到一起,刹那间使得整幅画面形状、情感冲撞鲜烈,犹如阴郁的鬼与依附鬼背而生的失明少女。
究竟是鬼囚禁了人,抑或人诱惑了鬼
处在旁观者的角度,你会情不自禁地问。
然她们之间毋庸置疑,她才是那个主导者。
头脑中猛然蹿出这个想法,楼京生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收回眼神,转身往外走。
一阵狂风拂过,依稀吹来那两人的对话“说完没”
“说倒是说完了”
“什么”
“可能说得有点狠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随便他。”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好歹关系到十八万人,要是孙晴那边”
“弄死她。”
“应该没到那个地步,她”
断断续续的交谈灌进耳膜。
楼京生不禁加快步伐。
楼京生走后,山又回复平静。
两天后,许久不见的夏冬深带着一堆专业医疗设备,用五个小时给林秋葵里里外外做了一番检查。
得出的结果还不错。身体营养满足后,部分因长期昏死、血液供给终止而萎缩的肌肉得到一定恢复。撇开视觉问题始终查不出病症根源,叫人无从下手外,她的生理状况总体称得上良好。
“精神和大脑状况也不错。”
收回异能,一层由白光组成的膜自体表渐渐褪去。
“好像清除了一些杂质,脑神经紊乱的现象明显减轻。” 夏冬深含笑道“上次见面我问你,有什么让你恐惧,是什么让你犹豫着逃避。虽然你不愿多说,不过我能感觉到,不管那是什么,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克服它们,也做出了决断。”
“丽娜让我提醒你,不死军团的动作引起大量关注,近来想要见你,为此不惜强行闯山的人越来越多。连吕长虹、姜苗等人都在打听你的近况,据说有重要的任务想要委托。时间不多了,秋葵,或走或留,你得尽快拿定主意,付诸行动。”
“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们的态度没有改变。这也是丽娜和我希望你知道的事实。”
“过去我们作为队友朝夕相处过很长一阵子,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也好,她们姐妹也好,包括乐乐,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宏伟的志向,也没有任何过度的野心。既不奢想拯救世界,也没有愤世嫉俗到毁灭世界的程度。我们不过是这个时代变化中最微不足道的几个人,最典型的缩影,非要询问理想,也许只有 活着 和 不要遗忘 。”
“我们不是那种敢于拥有力量的人,缺少坚定的信念和斗志去改变世界。所以秋葵,同军团、武器无关,一直以来我们所担忧的不过是你和祁越处境,你们的安危,仅此而已。”
“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你曾经救过我们,收留我们,事到如今即使不能轻易相信我们,至少应该合理利用我们。”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记住,无论有何种需要,你可以随时通知我们。”
“随时。”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把一些人的劣根性,以及人们本该压进心底的怀疑揣测尽数摆上台面。
说完,那张苍老的面容线条软化,他用历经岁月沉淀的手掌轻拍林秋葵的肩膀。
那代表一种即将被淘汰的老年人对年轻人的鼓励与安慰,一种时代责任的自然转移,大致可以看做一种仪式,却又远比杜衡的行为来得温和。
近似一片宽广的海洗涤去疲倦,带走不安,轻轻地将你托上沙滩,将你送回你该走的道路上去。
这种感觉好比林秋葵捏碎异种心脏的那一刻。濒死的异种突然效仿起它更低级的同胞,以残留的「韩少功的情感思维」发起最后对话。
吴澄心还好吗
他问。
她答牺牲了。
吴澄心的助手呢
没听说过,不过她的工作被原副部长杜衡接替了。杜衡只有一个秘书,叫卫春元。
研究所的副所长呢
他说,危难时刻,所里的同志们拼出性命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让他们带着备份资料逃出地底。死了那么多人,要是能够成功就好了。
她答,好像没有成功,所有人都死去了。
“我也死了吧” 他反应过来。
“是的。”
“哦,原来我们这群老家伙都死了。”
“竟然把这些烂摊子全都丢给你们年轻人,自己撒手跑了,真是有点不要老脸。” 他语气带笑,语速缓慢“事情突然变成这样,你们心里都不好受吧没事的,不要着急,也不用灰心。”
“这颗星球大约形成于四十五亿年前,我们人类经过几千万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想来没那么容易消亡。何况人是自然界最懒惰又最勤快的动物,在安逸的环境里躺平、摆烂你们年轻人流行这样说对吧到了艰苦的环境反而能拼命跑起来。”
“再来,我们是很稚嫩的一个种族,好比36岁期间的孩子,好奇心旺盛,创造力惊人,一百多年才刚刚经历过工业革命,对真理和宇宙的探索还如此浅显。即使文明的历程到此为止,不免让人觉得遗憾,可你若能跳脱出人类的思维局限,以更大的视角去看待,一个种族灭绝,另一个种族诞生、强盛,像这样种族与种族的交替其实是宇宙间必然要有的过程,而在此期间文明与文明的交汇博弈,更是漫长时间轴上迸发出的最绚丽的花火。”
“我们常说猿人是人类却也不完全是人类,因为它们的认知和生理结构都与近代人类相去甚远。就某种层面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灭绝和新生”
“而智人的统治地位也来源于最原始的杀戮和与争夺,几乎每天每时每分,自然界,动物间,就连我们身体内部的亿万细胞都在不停地繁衍取代。我们凭什么又为什么要例外呢”
“所以就这样放宽心地走下去吧。”
“结局变成什么样都不妨事。人类应该尽力地生存,但也不必畏惧蜕变。纵然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可你们新生代的道路才刚刚开始。不用着急,也不要放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韩少功,夏冬深,来自年长者的关怀常常带有独特的温度。倘若时间倒退十数年,年少的林秋葵听到这些话,搞不好会当场失控地哭出来。
然而今非昔比,当下的她不再彷徨,也不再急需他人指向,只回以一句“好,我再想想。”
“”
权势会拉远人和人的距离,过于强大的力量也是。
它们使人成长,也迫使人变得孤高难及。
至于阔别一年的队友们是否初心未变,到底值不值得信赖,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夏冬深静静地看了林秋葵一眼,而后敛起眉目,整理好设备,在祁越的注视下缓步离开。
他走后,林秋葵倚靠灰墙,侧头眺望窗外,膝头卧着猫,一个人在屋里走神许久。
她需要时间,需要安静,需要专注。
祁越知道这点,就没有打扰。
山下有的是人在打斗,他无所事事坐在院外,单手托着下巴,隔着窗,也目不转睛地遥望她。
屋里屋外灰暗的幽静蔓延,直至时针指向深夜十一点,名为林秋葵的石像微微一动,祁越这才起身走进屋子,用微凉的臂膀紧紧拥抱住她。
他问她饿不饿。
她像寒冷的小动物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脸庞埋在肩上,突发奇想地问明天天气如何。
祁越没法给出确定的回答。
谁让辽阔的天空从一年前就不再归属人类,它被「龙」掌控,刮风下雨一切都取决于龙的心情。
“明天,要是出太阳的话。”
林秋葵说:“我们就去放风筝好了。”
好。祁越说好。
无论多么天马行空,多么难以理解难以实现的想法,只要她说,他就再也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