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的易容术留下(1 / 2)

蔡赣发十万军,力压藤县六万魏军,藤县第三日城破,蔡军势如破竹,攻到雎阳后,雎阳已被麒麟军占领,连攻三日,发起冲击二十余战,久攻不下。

蔡赣看了一会儿舆图,是不得不抚掌,“好,好,不愧是麒麟军,是谁在领军。”

原先收到军报,大成军队屯兵下邑,每日与彭城魏军叫骂,还以为志在彭城,不想是果断放弃下邑,早他们三日攻入雎阳,固城坚守。

雎阳有雎阳水渠,连通了浊河与淮水,如果取下雎阳,便能通过雎阳水渠进入淮水,长驱直入,掌控江淮流域,所以十万大军一破藤县,蔡赣便率领大军快马加鞭攻往雎阳。

没想到被人登了先,打了半天才从一个老农人口中得知,雎阳太守三日前就已经跑了,现在城中是麒麟军当家。

麒麟军可太好了,帮助百姓们修缮房舍,粮仓里那么点粮食,还发给百姓,大家一起吃,说皇恩浩荡,以后免税三年,三年后征纳税收,三十一税。

老农人虽是被兵痞子揪住,回话间却透着对麒麟军的喜爱,可不是喜爱么?魏渊手里缺粮,对治下百姓层层盘剥,现在麒麟军一来,好家伙,先发粮食,再免税,税收由十斗抽一斗,改成三十斗抽一斗,实惠有了,大饼也有了。

蔡赣攻雎阳城,连攻三日没攻下,心里即憋着一团火,又不由自主心生佩服,“姓梁的好手段,还搞皇权正统天子隆恩这一套,短短三日便收齐了城内民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雎阳的主人了,搞半天他妈全是抢来的!”

谋臣叹息,“这可是梁焕,麒麟将军帐下另一员猛将,与盛骜齐名,仅次于秦牧,咱们需要警惕的还有一人,就是原大成督军徐令,按道理名将逝世,天下人传之悼诵,我们早该收到消息了,尤其这人还抗过西狄,曾叫狄人闻风丧胆,现在看样子,身体可能好了。麒麟将军爱才的名声和她生得鬼面獠牙流传得一样广,这徐令定是被她收服了。”

帐中诸人神情凝重。

另外一名参将拱手行礼,“当年在九原时,末将与梁将军有过短暂的交锋,此人用兵沉稳,且擅机变,曾经领着三百人孤军入当时的李汉营,千军万马中取李汉项上人头,那李汉营地里八千驻军吓破了胆,就叫他这样拎着李汉的脑袋扬长而去,主帅已死,军心也散了。”

“此等英勇多谋之人,咱们一定要小心。”

这一丈打得漂亮,梁焕名声传得很远,萧家军听了,也得说个服字。

端看这一手武能攻城,文能内政的手腕,便叫人心痒痒,蔡赣一拍大腿,“有才是有才,只是胆子也忒小了,打了这二十几仗,愣是不敢出城来露个脸,不够男子汉。”

账外有信兵来报,说魏王派了使臣储万前来和谈,正候在军营外。

蔡赣知晓储万是魏渊帐下智囊,颇有智谋,只是苦于魏渊此人脾性固执,并不是时时都能听取意见,便也亲自去见。

蔡赣跨上沟豪的土堆,远远朝储万喊道,“魏渊残暴不仁,储先生若是来解救魏国百姓的,我蔡赣欢迎之至,扫榻相接,与储先生抵足而眠,但储先生若是为魏渊求援,我蔡赣也不欺瞒先生,魏王三拒萧王国书,我等必定取彭城徐州,请先生回罢。”

储万深知先前主公关闭城门,拒了蔡赣大军入城,给了这虎狼之军借口,但怎可堂而皇之放萧家军入城,萧家军是狼,不是相助不求回报的圣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储万并不认为主公有错,此时前来,实则是丢了雎阳,藤县,不想腹背受敌,主公于四面楚歌中寻求一丝生机罢了。

听蔡赣此言,知其狼子野心,必不肯善罢甘休,储万也不多言,略略一还礼,领着两名卫兵折身而去,却并不回营,而是绕道,去雎阳城背后。

蔡赣见那士人根本不受招降,也知此人回去后,魏渊必定背水一战,回身看前头燃着狼烟的雎阳,叫了两个嗓门大的士兵来,“你去叫阵,他梁焕手压十万大军,竟甘心做个缩头乌龟,叫他出来,与本将军一战!”

雎阳城楼上,刘武远眺蔡赣灶火腾升起来的浓烟,十万大军是实打实十万大军,说不定后续还有援军。

城楼下有人骂阵,话里话外都是缩头乌龟四个字,城楼上的麒麟军都十分愤怒,弓箭手正对着,却不在射程范围内,也只好干看着。

“将军,骂得越来越难听了!连陛下也一并骂上了!”

“怎么办,干他吖的!”

蔡赣用兵大开大合,擅军阵,手中有令旗十二枚,令旗配合军号,号角声一响,士兵令行静止,军阵随之变动,十万军能发挥出寻常二十万的威力。

更勿论北马精锐,北军大多生得高大威猛,正面对决打人海战术,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守城不出,坚守雎阳,是他们唯一能做,且必须要做的事,守不住雎阳,江淮之地落入萧寒手中,梁焕、秦牧,乃至京师都会十分被动。

副将陈成过来粗声禀告,“咱们也是北边来的,兄弟们体型上与萧家军不分上下,叫我下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光对骂有什么卵用。”

刘武沉声道,“蔡赣就是想诱我们出去,都装作没听见便是,咱们梁将军和陛下根本不在军中,叫他们骂天骂空气不正好么?”

十万大军走了八万,要瞒也瞒不住,不过因着另有军事调动,这两万人虽然被困城中,军心反而没有散。

陈成也知道事关重大,意气用事使不得,便也忍下了,去安抚兄弟们。

太阳快要落山,蔡军炊烟烧过一阵,刘武立刻吩咐,“擂鼓!点兵点阵。”

城楼上锣鼓升天,信兵来报,“雎阳城门大开!敌军要出城迎战了!”

蔡赣才端起碗,听见动静,不由大笑,放下碗立刻叫将士拿了盔甲来,点兵列阵。

两万兵守营,八万士兵前行十里路,誓死要与麒麟军分个高低,岂料到他们到达距离城楼六里路的旷野时,城楼上麒麟军忽而收鼓停锣,几百士兵推着小车卸掉泥土,又折回城中,城门关闭。

蔡赣首当其冲,不由破口大骂,“直娘贼!你他妈倒个泥土还要擂鼓!趁着老子吃饭耍着老子玩是罢!”

怒骂归怒骂,明眼能见城楼上弓/弩手准备,热气蒸腾,知道他们再近前,必定被射成刺猬,强硬攻城,还没上城楼,就得被灌下来的开水烫死,这几日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蔡赣只得回营继续吃饭,夜间为防麒麟军偷袭,十万军七万休息,三万外围巡防。

到夜间戌时,又有信兵来报,雎阳城城门大开,细听却是听不见动静,只有地面有些微震动,蔡赣立刻下令,“都别睡了!打赢了梁焕,咱们进城屋里睡!比在这儿喂蚊子强!”

士兵无不精神振朔,立刻牵马拿武器。

两个时辰后,天色大明,蔡赣领着大军折返营地,面色阴沉,士兵参将都蔫菜了。

副将姜明劝慰,“好歹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往后咱们不理他们,看见开城门,也先看清楚他们是放百姓出城放牛拉屎还是放车倒土,但也不能放松,对方分明是想麻痹我们的精神,好趁着我们防范松懈,出城给我们痛击,粮草辎重要守好,免得受断尾之痛。”

虽是知晓对方是使诈,但那梁焕一到夜里,就让人在城楼上击鼓敲锣,锣鼓升天,砰砰砰叫屯营郊外的士兵完全无法休息,连续三日后,别说是士兵,连战马的食欲都下降了。

蔡赣这才意识到会读书的武将用兵之毒,用兵之狡诈,他思来想去,叫人去观察麒麟军屯营处的烟火情况,斥候说离城太远分辨不出,根本没有聚拢的烟火堆。

这么多士兵,不可能连饭也不吃了!

梁焕定是叫每名士兵领了自己的军粮,住进百姓家里,这样他们添补一点粮食,和百姓们凑一凑,总体下来,能节省不少军粮。

有时候他们缺粮了,又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时候会这么干。

可为什么?

十万麒麟军与他蔡赣对上,他蔡赣自认也不能一举拿下。

除非唱的是一手空城计,城中根本士兵,或者根本没有这么多士兵,梁焕是在拖延时间等援军!

若当真如此,必须要在援军到达之前,攻下雎阳城!

蔡赣立刻下令点兵,“诸军听令!全军强攻雎阳!让女帝看看我们萧家军的威力!好叫她心服口服,跟咱们主公回去做主公夫人!”

“不——不是做主公,是做萧国皇帝!叫女帝做咱们皇后!”

诸军连日来十分疲乏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朗声应是,都举着兵器大声喊,“活捉女帝!叫女帝做皇后!”

蔡赣哈哈大笑,“杀!”

刘武知道城中兵寡的消息撑不了多久,早有准备,亦下令,“雎阳事关江淮之地,此一役一退,退出三万里,兄弟们,都守住了,今日一战,定要叫萧家军褪下一层皮,让他们畏惧攻城,不敢来犯!”

“是!将军!”

战场上军情瞬息万变,盛骜带着四万军马七十万石军粮,刚急行军至兴城,赶往下邑探听情况的斥候奔回来禀报,“下邑已被萧家军占领,属下打听到消息,七日前萧家军自魏军魏盛手中夺下下邑,不见大成守军。”

萧家军。

盛骜立刻便明白了,翻看赵燕宋舆图,转而下令,先驰援雎阳。

“雎阳。”

王铮点了点舆图,“萧寒大军压境明关兵威是真,驰援魏渊也是真,魏国的优点是城池牢固,尖兵利器,缺点是缺粮,雎阳水渠截断,半段在魏渊手里,半段在李修才手里,所以雎阳水渠发挥不出作用,但雎阳一旦落入我们或者萧寒手中,意味着可以展望江淮之地,蔡赣此人看似豪爽,实则精明,一过藤县,必然直奔雎阳而去,梁焕若是取道宿州,留驻下邑的人选必然是副将刘武,参事施安几人,此二人也颇有急智,不会固守下邑。”

他声音不急不缓,神情沉稳,“退一万步,这四万士兵没有立刻弃城下邑,攻取雎阳,陛下也应当立刻调兵驰援雎阳。”

现在她手中没有多少能调动的兵马,阳瞿、曲遇两地有各有两千守军,且在她看来,此时蔡赣已经攻城,那么魏、萧结盟事败,刘武最好是与魏渊联手,叫魏渊主力上,麒麟军着重打辅助,保存实力让二虎相斗,拖延时间到李修才城破,从后方驰援。

但战场上军情瞬息变化,不是事事都能预料到,很可能一点时间差,或者消息差,情形都会南辕北辙,她在后方能做的,是在保证后方稳定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发兵增援。

崔漾眸光凝在自荥阳到宿州的舆图上,片刻后写了诏令,与阳瞿、曲遇兵符玺印,交于传信兵手中,调派两百虎贲将常服护送,让他们连夜奔往阳瞿,调兵驰援雎阳。

又写了密旨,封红、黑、青蓝三印,八百里加急送往晋阳,告知秦将军魏李前线军情,叫他酌情调动。

传信兵来去进出,崔漾看了一会儿舆图,心中大致有些估量,才叫谒者收了舆图。

王铮见她黛眉微蹙,看着远山出神,修长如玉的手指卷了卷青衣广袖,摆上清茗,“蔡赣虽强,但北有秦牧,东有梁焕、徐令在,出不了大事,若非粮草被劫,你是否已经去前线了。”

“什么也瞒不过你。”

崔漾掌中折扇微转,笑了笑温声问,“你在这儿住得可好,平时都做些什么。”

王铮尚未开口,抱着一捆白菘进来的白菘笑着喊了一声陛下,“前些年我家公子下了朝绝口不问政务,也不养家臣,现在不做官了,公子还是不养家臣,但每日都走很远的路,回城里去,找一家茶肆坐下来,若是听到捷报,晚饭便用一碗,若是没有捷报,晚饭便用半碗——”

他说着,收到自家公子暗含警告的目光,这才住了嘴,行礼告退了。

崔漾念及司马庚之言,默然一时,把玩了一会儿掌中折扇,转而问道,“方才吹的什么曲子,很好听。”

御驾仪仗行至东城郊时,有洞箫清远,崔漾听出了是王铮的萧,想着居所该是不远,她便叫停了御驾仪仗,让禁军原地休息,自己领着郭鹏几人,踩着深秋落叶,循着啸声到了一处山石前。

草屋简陋,前后都是菜地,秋后能种的菜种少了,多是白菘和萝稗。

草屋旁侧溪流潺潺,几只野鸭游来游去,一头耕牛拴在榆钱树下,低头吃草,偶尔甩一甩尾巴,悠闲自在,叫人看一会儿,便不由自主也跟着放松下来。

恰好白菘捞了两条白鱼上来,鲜香美味,崔漾便在这儿用了午膳,几封军报送来,处理完已是傍晚了。

王铮未再说话,只取了洞箫,将方才的曲子吹完,一曲萧声罢,崔漾自云山雾海里出来,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远山,见郭鹏带着人把屋子修补得坚固了些,屋顶重新铺盖了厚厚的茅草,保证下雨也不会漏水,便起身要走了。

出了茅屋又停住,折身温言道,“你这里始终是偏僻,万一有劫匪胆大包天,想着前丞相多少也该有点家底,来抢劫就不好了,我留四个禁卫给你——”

她说着,微微一顿,才又看着青年温声道,“不是监视,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若不自在,便也罢了,自己买两个保镖罢。”

王铮理了理衣袖,起身恭送圣驾,“多谢陛下厚爱,臣素来清贫,不会有人来劫,陛下此去洛阳,务必小心。”

崔漾看他片刻,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郭鹏几人回了官道。

沈平还在御辇上,已有人送来饭食,用完后又请他下了马车,到营帐里沐浴更衣,傍晚时分,车驾才又启程。

沈平缓声问,“陛下并不派兵看押草民,不怕草民跑了么?”

马车上晃荡,周围又都是农田村舍,见了大猫难免受惊吓,大猫便窝在崔漾身边,被晃得头晕,瘫在毯子上一动不动了。

崔漾半撑着额头想前线兵战的事,听了沈平的问话,眼睑也未曾抬一抬,“沈元的武功暗卫已经拦不住,更不要说是你,何必浪费这个人力,且你来是为毁坏我攻城大计来,目的未达成,你甘心走么?”

能将武功内息压到她一丝也察觉不出的武人,除了她自己,崔漾还是第一次碰到,换做任何一人,因着这一点,也绝不会怀疑计木就是沈平。

沈平握着木雕的手微顿,“如今既已暴露,草民必不会轻易再上钩,叫天下群侠灭绝,陛下为何还留草民在身边,陛下当知,草民便是画了弓/弩改良图,也不是真心实意作画,拿去造,也只是浪费人力物力。”

崔漾是看中了一个人,这个人可能是沈平,也可能不是——那个精通天文历法,能测算天象的人。

她算了一笔帐,粮草被截这件事里,一共有三环,一是桥梁截断,岳山精明谨慎,没有上船渡江,选择绕路走,避过一劫;小阳山土匪流寇为害乡野,岳山顾念大局,也没有立刻发兵剿匪,避开第二劫。

到村庄,是第三劫,这一环的关键是这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