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肇与朱实身负皇命,吃过梁州牧的接风宴,便启称前往吴江。
梁州牧对沈少卿格外赏识,又感他身边的婢女手臂有手不便服侍,便将疏星赠于他为婢,沿途侍候,还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两人前往吴江:“近来沿途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沈肇谢过梁州牧,一行人启程,十日之后终于抵达吴江。
郑虎接到宁城送来的消息,听说宣谕使前来吴江核查大堤坍塌一案,连忙派人前往牢房内追问陆安之吴江府账簿的下落,结果手下来报,陆安之生病,烧得人都糊涂了,问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同,怎的此时倒生起病来?他不会是提前得到消息,想装病蒙混过去吧?”郑虎半点也不信。
手下硬着头皮请他去牢房:“陆安之的情形不大好,大人不如亲自走一趟,顺便看看要不要帮他请个大夫。”
郑虎烦躁挥手:“既然病了就去寻个大夫,总不能真让他死了吧?”
沈肇一行人到达吴江府的时候,郑虎亲自带人来接,沈肇下马车与之寒暄,陆微却蒙着头在车里休息,疏星要揭起车帘瞧热闹,被她阻止了:“想侍候跟着大人下车去,我的伤口不能见风。”
疏星不满,暗暗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她在客院侍候宣谕使,发现沈少卿极为疼爱他身边这小丫环,也不知是这丫头受伤之后恃宠生娇,还是本来便如此怜惜,总归瞧着不大顺眼。
郑虎见到宣谕使,自要将他近来在吴江搜罗的关于陆安之的罪证都呈上来:“不巧得很,姓陆的犯官这几生病,烧得人事不知,大人若是想审问他,还得等清醒之后。”
朝廷还未有旨意下来,梁有道手下的武将便敢扣押一州知府,且以“犯官”相称,朱实忍不住道:“郑将军说陆安之是犯官,可是已经定罪?”
郑虎接到宁城的消息,说两位宣谕使很好说话,无论是送去的金银还是婢女尽皆收了,还一再表示回京之后要向陛下为梁大人美言,他便当这二人已经上了梁家的大船,当即满不在乎笑道:“姓陆的定不定罪,还不是梁大人一句话的事儿吗?”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藏着掖着。
沈肇正担心与陆安之见面之后穿帮,闻听此言,一径催促:“我等奉旨办差,无论陆安之是否清醒,总要先见过人。”
郑虎亲自陪着二人前往牢里,进去便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人体排泄物的味道,入口处便引人作呕。
“这……两位大人不如等清醒过后再进去?”郑虎捏着鼻子头一个受不了,往外面去吐。
朱实也觉得味道过于销魂,生出了退缩之意,本着坑死沈少卿毫无负担的心理,他默默退后几步,还假意咳嗽几声:“沈大人,我这两日气管有些不舒服,不如你一个人进去?”
看守牢房的兵卒惶恐不已,再三解释:“原本小的人将牢房打扫的很干净,但是这两日牢里有了染上时疫的病人,上吐下泻打扫不及,就……”
沈肇用帕子掩住口鼻,吩咐道:“头前带路。”
他跟着狱卒来到一间牢房门口,听说牢内的便是陆安之,打眼一扫发现陆安之正躺在潮湿的稻草之上。
“陆大人——”
沈肇唤了一声,发现陆安之毫无反应,狱卒提了油灯过来,光亮打在他脸上,发现陆安之满面潮红,似乎昏迷多时。
“人犯死了可无法交差,去问问你家将军,能不能换个地方看守治病?”
狱卒小跑步出去一趟,回来请示:“将军说换到哪?”
沈肇斟酌:“你瞧他昏迷不醒,又是个文官,就算是想劫狱恐怕也没帮手,不如就找个干净点的民居看押起来?”
狱卒再跑一趟,回来之后打开了牢门,唤了俩兄弟进去把陆安之抬了出来,沈肇扫了一眼,发现陆大人双目紧闭,不知是久病的缘故还是牢里的伙食太差,靠近了才惊觉他瘦的脱了形。
郑虎倒也不怕陆安之越狱逃跑,果然就近寻了无人的民房把人弄进去住着,外面守一队小兵,他自己也能进去瞧一眼,不必再闻到牢里的味道便大吐特吐了,朱实怀疑他是给自己行方便,而非听从了沈肇的建议。
不过既然陆安之是重要人犯,郑虎又手握兵权,算是本地的地头蛇,他们京里来的也不好公然与之为敌,还要摆出沆瀣一气的架势,一起夸赞梁有道治军有方,陛下极为倚重。
有梁有道的名头在三人中间做粘合剂,很快便称兄道弟亲近起来,郑虎还向两人抱怨:“姓陆的想一死了之,留下吴江这个烂摊子给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