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郑的运气不错,过得两日陆安之还未醒过来,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到了,很快发现本城疫情严重,一面派人向各州府求援征召大夫,一面把郑虎拘押的大夫全都讨了来,开始治疫施粥。
沈肇有幸派人去讨了一碗粥来,发现虽然是陈米,熬的粘稠度也差一些,总比饿肚子强。
朝中赈灾的粥向来有规定,必须插筷不倒,才开始施粥便达不到标准,想来一部分银两定然进了有心人的荷包。
不过沈肇另有要务,更不便插手赈灾之事,假作不知,守在民房内静等陆安之清醒。
陆安之在搬离牢房的第三日终于睁开了眼睛,鼻端空气清新,周围环境不似牢房,他疑惑的转动眼珠四下打量,忽听得一道声音:“陆大人醒了?”
“你是何人?”
原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句话,但沈肇倒茶的手却僵住了,眼瞧着水漫过了茶盏,他总算想到了应对之策,递了温茶过去,等陆安之连饮三盏,终于缓解了身体内的干涸之后,他默默的从怀里掏出沈子源那块玉佩,递了过去。
女儿的订亲信物,陆安之自然认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俊美的男子,试图从他面上寻出小时候的模样:“原来是源哥儿?长这么大了,我都没认出你来。”以岳父考校未来女婿的目光来看,眼前俊美的年轻郎君也无可挑剔,更何况他能不远千里来吴江。
沈肇:“……”
沈少卿审案向来讲究实事求是,最恨隐匿不招的犯人,但是平生头一次可耻的撒谎了,既没承认自己是沈子源,也没否认陆安之认错了人。
陆安之将玉佩还给他,越看越满意:“你见到微儿了?”不然如何能拿到玉佩。
陆衍前段时间跟着新城郡主来探监的时候就悄悄告诉他,陆微早已动身前往京城求助,说不定很快能想办法救他出去。
陆安之深知家中父母兄长的秉性,钻营的本事有,救人的担当无,谁也不会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仕途,却巴不得他献出一身血肉滋养家族。
他不好戳破真相让儿子失望,只能微笑着表示期待,真没想到女儿搬来的救命竟然是未来女婿,太过意外。
沈肇道:“微儿她……不方便来探望您,我此次是宣谕使,奉命前来调查吴江大堤坍塌之事,这才有机会见到您。当着郑虎的面,还请您务必装作不认识我。”
陆安之一颗心落回肚里,颇为欣慰:“你父亲也没写信告诉过我,你竟然已经能独挡一面了。沈兄近来身体可还好?还是一样贪杯爱画?”
沈阁老虽年纪老大,但深得新帝信任,还时常在宫中留宿共商国事,沈肇忙起来,父子俩有时候在宫中见的倒比家里还勤些。
沈肇:“我父亲……很忙。”
陆安之与沈弈分别多年,虽年节偶尔会有书信来往,但到底不熟悉他的日常,还当沈弈转性了:“你父亲平生最不喜拘束,只想散诞逍遥一世,没想到也有忙的时候。”
他还待叙旧,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沈肇已经起身,以审问犯人的口气硬梆梆问道:“姓陆的,吴江府历年的账簿呢?”
郑虎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沈大人,你已经开审了?”
沈肇道:“陛下令我等尽快查清真相,押人犯进京受审,我与朱大人来宁州日子不短了,再耽搁下去只恐误了陛下之事,只得加紧审理,没等到郑大人来,原是我的疏忽。”
郑虎听得他这番话,心下熨帖,暗道果然是好兄弟。梁大人好手段将阁老府的公子都拉到了梁家大船上,为众人保驾护航,他就更放心了,大咧咧道:“为兄来不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姓陆的把往年吴江府的账簿吐出来。”
陆安之恹恹靠在枕上,闻言苦笑:“郑将军想要吴江府账簿何不早说?当时城内乱成一团,我怕重要的东西被水泡了,全都让差役送到山上寺中,跟方丈借了一间静室用来放置重要的公文账簿,郑大人想要差人去取便是了。”
郑虎闻言大喜:“不枉我找人替你治病,救了你一命。”
他原在军中带兵,不懂地方庶务,还是收到宁城梁府传来的消息,提点他找到吴江府历年修河堤的账簿,这才准备审陆安之,不巧他却病了。
他喜滋滋找人去搬账簿,留下陆安之与沈肇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