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睚眦 [六]
绛云执镜,沿那小径走了片刻,就见前方天色诡异,忽明忽暗,更有凛凛寒风,令人生畏。
绛云定睛一看,就见那寒风贴地旋转,搅得沙尘纷飞,卷起漩涡来。其形如眼,隐含神力。
「这一定就是阵眼了!」绛云转头,对幻火道。
幻火却一脸的若有所思,听到绛云说话,他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
绛云并未注意,只是迈步上前,走向了阵眼。
未待她靠近,一道冷风扑面而来,迫得她闭了眼。待她再睁眼时,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红衣金冠,颇有贵气。他垂手而立,开口道:「妖兽止步。此处阵眼由我看守,还不速速退开。」
绛云望了手中的宝镜一眼,就见镜中映出的,是一块马形白玉。她了然道:「原来你是午符。阵眼我已经找到了,该让我们出去了吧?」
午符微微颔首,「赢了我再说。」
他话音落时,已然消失无踪。绛云大惊,下一瞬,却被一掌击在了肩头。她忍着痛楚,正要退开,却又被挡住了去路。她心中愈发惊慌,忙将指甲化为利爪,胡乱一挥。
冷风疏忽一闪,午符站在几尺之外。他开口,道:「妖兽,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内,根本毫无胜算。乖乖认输,留在宅内吧。」
绛云忍着肩上痛楚,怒道:「休想!」她说完,迅攻而上。
午符摇了摇头。下一刻,他身形消失。绛云攻击一滞,正茫然。忽然,午符出现在她身侧,起手就是一掌。绛云反应及时,利爪狠狠一挥。忽然,她的手腕被一把握住。绛云愈发惊讶,方才还在她右侧的午符竟突然到了她的左侧。她抽手,正要再攻。午符又一次消失,转瞬之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午符的手指轻轻抵在绛云的后颈,绛云只觉一阵冰凉,激得她汗毛直立。
绛云满心不甘,却又毫无办法。难道真如午符所言,她的每一个举动,他都了若指掌?若是如此,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早说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午符道,「别再做无用之功了。」
绛云心头焦急,也不知如何是好。惊惶之间,就见幻火悠然地站在一旁,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中愤怒,喊道:「圈圈,你太不讲义气了!竟然不帮我!」
幻火闻言,抬头笑道:「既然赢不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破圈!」绛云怒骂。
幻火依旧带着笑意,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他身子猛地一颤,几欲跪地。一瞬之间,他竟已全身湿透,发梢衣角都滴下水来。他咬了咬牙,站稳身子,道了一声:「竟能弹回我的术法……」
「圈圈,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绛云看得不解至极。
幻火站稳身子,拭了拭脸上的水,忽然转了身,说了一句:「我回去休息了。」
绛云怒不可遏,也顾不上身后午符挟制,吼道:「破圈!你再说一遍!」
幻火回头,轻蔑地看她一眼,「再说几遍都行。要破阵眼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回去休息。」
绛云正要发作,却听粱宜的声音悠然响起:「丫头,别忙着跟他斗气。先解决了这使符。」
绛云压下怒气,暗自思忖:不是有定魂封魄之法么?早就该用了!
粱宜笑道:「你也知道是定魂封魄之法啊,使符无形无相,自然没有魂魄,你让我封什么?不过,丫头啊,那宝镜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了。」
「你又是什么意思啊?!」绛云不禁怒吼了一句。
午符看着这怪异情状,心中早已生疑。他冷声,问了一句:「妖兽,你到底走是不走?」
绛云还未回答,就听粱宜道:「丫头,将你的宝镜抛上天去。」
绛云虽有不解,却立刻照做。她腾手出来,将「七曜昭明镜」一抛,口念道:「日出东方,天下昭明!」
一瞬之间,宝镜华光四溅。午符未料得她有这般行动,被那光芒眩了双眼,箝制一松。绛云立刻闪到一边,但同前几次一样,午符出现在她身侧,出手攻击。绛云勉强闪避,刚定神,却看见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竟然有两个午符。
宝镜华光之下,绛云清清楚楚地看见,两个身着红衣,头戴金冠的男子。不仅相貌一般无二,甚至连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样。一个就站在她身侧,另一个,就在方才挟制她的位置上。
粱宜轻笑,道:「丫头,老样子,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绛云颔首,开口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天下卜卦算命之人,就算有幸洞悉天机,也无非是明白大势或先察福祸。哪有将别人行动计算在握的?」她顿了顿,道,「什么计算下一步,不过是惑敌之计。午乃阴阳相交之相,一符二身,所会的,不过是隐身之法。你二人一人隐身,一人伏击。得手之后,再行交换。引人错觉,以为你真是步步算准。不过,这雕虫小技,骗得了我的双眼,又怎骗得过这面宝镜呢?」
午符二人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天空中的「七曜昭明镜」。
「这是仙家法宝,非比寻常。」绛云伸手一招,宝镜重回掌上,「不仅能识破万物真形,更能照见前世……」她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幻火一眼。
幻火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望向了绛云手中的镜子。
绛云手托宝镜,问午符道:「你的伎俩已经被我识破了,还要继续么?」
午符二人中一人道:「即便识破,你也不一定有赢我们的能耐。」
另一人接道:「即便赢了我们,你也动不了这阵眼分毫。」
绛云皱眉,正思忖,却又应着粱宜的吩咐,说道:「如此狂妄,今日我不破此阵,岂不是颜面尽失?」
午符二人察觉了什么,一人开口,问道:「你不是方才的那只妖兽,你是谁?」
绛云笑了笑,回答:「我乃上清派华阳观高功,粱宜。」
……
但说,褚闰生和池玄走了片刻之后,就看见了一片假山。山石嶙峋,流水淙淙,更饰奇花异草,虽是人造,却若天成。
假山之上,坐着一个老头儿,正翘着脚,哼着小曲儿。这老头儿自是子符无疑。
池玄见状,正要上前,褚闰生却伸手拦着他,笑道:「师兄,这次交给我!」他说完,脚踮山石,腾身而上,待到山顶,他一脚横扫,攻向了子符。子符伸手,轻轻一挡,起手出掌。褚闰生收腿,翻身一跃,避开那一掌,继而双掌下拍,击向子符的肩头。
子符一个翻滚,跳下假山,背手而立,笑道:「几日不见,身手见长啊。」
褚闰生在假山上站定,蹲下身来,俯视着子符,道:「我记得你对我说,下次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不练练怎么行?」
子符笑嘻嘻地开口:「好小子……」他看了池玄一眼,「你们两个联手,我哪来的胜算。」他叹口气,又道,「上清派的弟子果然有点本事,这么快就能找到阵眼。我也没心思跟你们斗,你们要是有办法破阵眼,我乐得放行。」
子符说完,走到一旁的山石上坐下,继续翘着腿哼小曲。
褚闰生看这架势,翻身下了假山,道:「这就是看扁我们破不了阵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