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闻言,并不多问,开口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中枢魄!」
话音落时,姜希猛地一惊,身形骤然消失,化作萦绕之风,消散四处。
绛云一惊,慌忙四顾。下一瞬,姜希已然到了绛云身前。
绛云正要再攻,周遭旋风环绕,化作无形锁链,将她绑缚了起来。绛云挣脱不得,出声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力魄!」
咒语念毕,一股力道油然而生。她脱出绑缚,站定身形。
姜希凝眸,笑道:「梁宜,你潜身在这天犬体内,又怎能定住我。何不出来一见?」
不等梁宜嘱咐,绛云便道:「你休想!」
姜希闻言,隐隐愠怒:「天犬,我没跟你说话。」他话音落时,抬手一挥,风刃凌厉,直攻绛云而去。
绛云正要应对。忽然,周遭寒气冷冽,汹涌如潮。雨水被寒气冻结,化作冰粒洒落四处。她转头,就见华光忽生,璀璨眩目。光辉迷离之中,隐隐传来细小的碎裂声。
只听,一声清脆的崩碎之后,寒气如烟,弥漫四野。军营之中,忽现了九只镇水铁牛。铁牛为成了一圈,铁牛中央,正是褚闰生与何彩绫。
池玄这才解了咒法,无力地喘息起来。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惊讶。本该在江中的镇水铁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十数黑骑自雨中出现,挟凛凛战意,飞驰而来。黑骑在营前站定,排开了阵势。只见,一名男子打着伞,自黑骑中踱步而出。看样貌,约莫二十五六。风神儒雅,气质不凡。此人,正是嘱咐睚眦作浪行雨的李延绡。
李延绡带着笑意,道:「诸位将士不必惊慌。在下乃是『太上圣盟』盟主李延绡。我等听闻江水汹涌,祸乱百姓,特来此镇水。」
众将士听得这番话,面面相觑。
李延绡面露哀色,沉痛道:「唉,『太上圣盟』与『上清派』素有私怨,门下弟子行事鲁莽,累及众将士了。在下在此给诸位赔罪,不过,本盟绝无伤人之心,还请诸位明监。」
不等有人应他,他便望向了一旁负伤的君无惜,道:「君高功,在下知道你对本盟素有芥蒂。但你岂能以镇水之兽来做法?若因此危及百姓,如何是好?」
营中众将领听得此话,又看了看那九只凭空出现的镇水铁牛,纷纷议论起来。
君无惜皱眉,道:「休要听他信口雌黄!」
「君高功,你三番两次使计对付本盟弟子,在下都可忍让。但你漠视百姓生死,在下却不能忍!」李延绡的神情愈发沉痛,「天道贵生。同为修道之人,我今日不为难你!你走吧!」
君无惜看看四下情势,又思及自己身上的伤势,终是带着恨意,腾身离开。
营中众将士愈发惶惑,只听李延绡道:「诸位将士,上清派与本盟积怨已深,中伤造谣之事,也已不足为奇。还望诸位切莫听信谣言,有所误会。」他说罢,轻轻抬手。即刻,有人奉上了一个木匣。
李延绡从木匣中取出一面铜镜,笑道:「江水之患,不可不治。在下这里,有一面『井宿镇水镜』,置於江中,便可替代那九头铁牛。还望诸位将士收下。」
但见李延绡手中宝镜,明光熠熠,灵气通透。镜背浮雕井宿神兽「犴」,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宋军将领议论了片刻,终是有人上前去,接过了那面镜子。
绛云看得糊涂,却听梁宜道:「好一个颠倒黑白的说法,『太上圣盟』的盟主竟是这样的人……」
绛云依旧不解。梁宜又道:「丫头,你还想不明白?先前客栈之中,徐秀白以『网元天纲』控制宋军将领自相残杀,那些将领虽被解救,对被控制一事,又岂能完全清楚明白。而后,张惟布下道坛幻阵,引何彩绫前来,营中『身死』的将士皆为虚假。从头至尾,太上圣盟未曾杀宋军将士一人。而镇水一事,君无惜行为的确有失妥当,被他反咬也无可奈何。如今,只需说一切乃是私怨,便能把罪责撇的一干二净了……」
绛云听罢,望向了李延绡。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青年,却有这般的心思么?
这时,姜希开口,道:「盟主,这几个上清弟子,要如何处置?」
李延绡并不急着回答,举步径直走到了何彩绫与褚闰生面前。何彩绫躺在褚闰生怀中,沉睡不醒。李延绡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褚闰生却先他一步,笑道:
「多谢盟主仗义相救。」
李延绡微惊,不由低头,重新打量起褚闰生来。
褚闰生不卑不亢,迎上了他的目光。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可听得一清二楚。这种时候,再不撇清自己跟君无惜的关系,就是傻瓜了。
李延绡含笑,蹲下身去,细细检视何彩绫的伤势。他压低声音,问道:「小兄弟,你有把握我会放过你?」
褚闰生点点头,摊开了掌心。他的掌中,有着九页经文,正是「上清真经」 的书页。先前「九炼天霜镜」被破,他为以防万一,将这些经文从镇水铁牛头上取下,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李延绡看到那些经文,笑道:「九页经文,换三条性命?」
褚闰生点头,「你也不吃亏啊。」
「若我想通吃呢?」李延绡又问。
褚闰生无奈一笑,看了怀中的何彩玲一眼,道:「她还在我怀里呢……」
听得这句,李延绡笑了起来,他接过那些经文,顺势又抱起了何彩绫,这才朗声道:「君无惜果然狠心,为报私怨,竟连同门弟子都不放过。着实让人寒心!」 他长叹一声,又看了绛云一眼,「身为一介高功,无情无义。竟连妖兽都不如啊……」他又转而对褚闰生道,「小兄弟,今日在下能救你,是缘分使然。你需好自珍重,日后行善修德,莫要步上君高功的后尘哪。」
褚闰生起身,抱拳道:「盟主高义,晚辈羞愧万分。日后自当潜心修道,更要尽力化解上清派与贵盟的误解。」
「好!」李延绡言罢,依旧望着褚闰生,眼神之中,情绪复杂莫辨。
褚闰生带着笑意回望他,并无半分惧色。
这时,姜希却生了不满,道:「盟主……」
他话未说完,李延绡便开口打断,道:「莫要多言。我们走。」
一众黑骑得令,簇着李延绡,尽数离去。姜希满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众人离开。
褚闰生含笑目送众人离开,方松了口气。他举步,走到池玄身前。不知为何,眼前的池玄,竟会与那广昭仙君的样子重叠。而此刻,他心底再无那纠缠情绪,惟剩了温暖感激。
他伸手,扶起池玄,低声戏谑道:「师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池玄闻言,淡然道:「我若有事。你又能向谁谢罪?」
褚闰生失笑,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他说完,转身对众将士道:「诸位将士,发生此事,我身为上清派弟子难辞其咎。但此事复杂,需向师门禀报。请诸位容我们先行返回茅山。」
营中众将士如今早已分不清是非对错了,褚闰生这么讲,便只能应允。
褚闰生又寒暄几句,转身唤了绛云。
绛云知道危机已解,心中欣喜非常。立刻上前载起那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