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沈婠发现一事。
「咦,恒之,你瞧。」沈婠伸手触碰裴明泽的脸颊,白白的,光滑的,不见任何红疙瘩,「你抱了我一夜,竟然没有起红疙瘩。」
听沈婠这么一说,裴明泽也不禁有几分惊喜,他伸手一瞧,昨天夜里头明明还有的,但他之后也没有怎么在意,身上虽是痒疼,但他更担心婠婠的病情。
现在他紧握住婠婠的手,怀里是婠婠柔软的身子,如此亲密的姿势,他身上竟是一点红疙瘩都没有。
沈婠见状,也惊喜地道︰「真的没有了,」她仰起脖子,手不停地触摸裴明泽的脸,「恒之,你的怪癖好了。」
裴明泽面上含笑。
想来是昨夜他的心结已解,所以怪癖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拉下脸颊上的手,五指轻轻与之相扣,他道︰「还记得我昨夜与你提起的三颗石子么?」
沈婠一怔。
裴明泽又寻来四颗石子,「世间无奇不有,既然能有这三颗石子,想必还能有千千万万颗石子。第三颗石子的裴渊无论他去了第四颗石子还是哪一颗石子,都不要紧。他若因此而记恨你,也许会像是第二颗石子里的裴渊一样,可是变数太多,我在第三颗石子里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也许我能有这个机缘带着记忆去其他颗石子里。如你所说,我在第二颗石子幷未娶妻,可现在我遇上了你,我今生会护着你,以后也会护着你,必不让你再受伤害。」
沈婠没想到裴明泽竟是看透了自己的忧心。
她道︰「我只是一时没有想透而已,恒之说得有理,凡是有好的一面也会有坏的一面。今生还未过完,我也无需担忧下一世,孟婆汤一喝,哪里还记得这么多,况且石子这么多,有这么多自己,个个担忧,也不用活下去了。她们自有她们的命数。」
裴明泽道︰「你能这么想便好,忧思过多易老。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不像是九岁的小姑娘,老气横秋得紧。」
沈婠笑了下,反驳道︰「恒之才是老气横秋的人,不知情的还以爲你活了好几十年呢。」
就在此时,霜雪的声音传来。
「大姑娘,大姑娘……」
沈婠一喜,连忙大声应道︰「霜雪,我在这里!」
霜雪听见沈婠的声音,连忙四处张望,发觉从一洞穴里传出来时,她一直悬吊在嗓子里的心才松了下来,霜雪喜不自胜,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大姑娘在这里!」
霜雪趴在泥泞的地上,「大姑娘,您等等,长公主的人马上就过来了。」
听到此话,沈婠露出欢喜的神色。
裴明泽从地上站起,他低声道︰「看来长公主会帮你解决此事,你先上去,我去里面躲一躲,等会览古来了,自是会救我上去。」
沈婠也明白现在不是裴明泽露面的好时机,她不舍地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点点头.
霜雪见到沈婠时,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们大姑娘爲人和善,怎么无端端就惹了这样的恶人,平日里白里透红的脸蛋现在毫无血色,衣裳也破了几处,隐隐能看得出干涸了的血迹。
霜雪替沈婠系上朱紫云纹斗篷。
一马车前来,沈婠抬眼一望,是长公主府的马车。霜雪扶了沈婠上去。看着沈婠憔悴的模样,霜雪的眼眶有些发红,早知就应该由大姑娘跟着玉禾走的。
沈婠低声道︰「你们寻我多久了?」
霜雪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回道︰「昨天大姑娘您让奴婢去找长公主殿下,奴婢去了长公主府后,林管事知晓大姑娘您出事了就赶紧禀告了长公主,长公主二话不说便让人跟着奴婢来寻您,将近找了一夜。」
沈婠想了想,「如今京城里有不少人已是知道我被人掳走了吧?」
「大姑娘料事如神。」
裴渊都演了一出这样的戏码,又怎会不找些人来看戏。沈婠道︰「我们府里可有派人出来?」
霜雪回道︰「原先是派了好些人出来的,但后来玉禾姐姐寻到了我,长公主殿下让玉禾姐姐回了沈府,说是大姑娘您刚好遇到了长公主的人马,被救了回去,但不幸受了伤,行动不得,要在长公主府里休养数日。」
沈婠知道长公主曾霸占过自己的身子时,心里是相当的复杂,可这一世重生以来,长公主都待自己极好,就连这一回的事情也做得十分周到。
霜雪继续道︰「玉禾姐姐说老夫人知晓后,今日一大早便让二夫人过来长公主府说是要照料大姑娘,不过被长公主拒绝了,如今二夫人还在长公主府里候着。奴婢就晓得这么多。」
沈婠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如此一来,倒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了,她也算是侥幸逃过这一劫。沈婠想起裴渊,又问︰「那几个匪徒可有抓到?」
霜雪道︰「全都被杀了。」
沈婠心有余悸,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出来是谁的手段。裴渊素来心狠手辣,那几个人收了他钱财的同时,怕是也单脚踏入了阎罗王府。
沈婠又问︰「平南侯府有什么动静?」
霜雪挠挠头,只道︰「这个奴婢不知。」
沈婠轻蹙眉头,陷入沉思。
她是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么裴渊呢?他若是想明白了,又会怎么做?他们之间的仇恨又应该要怎么算?.
沈婠下了马车后,几位御医已是侯在了一旁。
有侍婢过来带了沈婠去厢房里,沈婠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后,御医探上了沈婠的脉搏。
此时,长公主亲自过了来。她先是向御医询问了一番沈婠的情况,而后握住了沈婠的手,一双美眸细细地打量着沈婠,她道︰「没事就好,你且安心在本宫这儿养伤,剩下的事情都无需担心。」
沈婠动动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安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长公主摆摆手,将屋里的人屏退左右,她温声道︰「现下无人,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有何难处,本宫能帮你的定然会帮。」
沈婠眼眶泛红,不过是瞬间,泪珠子就开始滚落,哭得梨花带雨的,断断续续地说道︰「是裴渊,是裴渊让人掳走了我。他说要污了我的名声,让京城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娶我,他还说了好多疯言疯语,说我辜负了他,还说我红杏出墙,疯疯癫癫的……」
沈婠扑进长公主的怀里,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说要让我生不如死,婠婠弱质女流,家父又瘫痪在床,沈府虽在,但内里却早已是支离破碎,又怎生能敌过有权有势的平南侯府。婠婠如浮萍无枝可依,只盼长公主能护着婠婠。」
她本就是有愧於她,再加之平日里沈婠又是极讨她的欢心,如今一听,长公主更是心生怜惜之情。她轻轻环住沈婠,拍了拍她的背,只道︰「你且放心,你先扬着伤,本宫必不让裴渊伤你一分一毫。」
看来裴渊果真是重生了,如今是奔着沈婠来了。
长公主眉头紧拧,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厌恶。裴渊当真是冤魂不散得很,上一世若不是他如此对待她,她又怎会心生离意!他可有想过,她上一世独守空闺时,他搂着美娇娘又在做什么。偌大的平南侯府宠妾灭妻,她过的苦日子又有谁来理解?尤其是裴渊这种负心郎,床笫之间甜言蜜语,许诺必不负她,可最后他做到了吗?让妾侍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这叫不负她?呸!
他负了她,她便灭他全家!
他罪有应得!
长公主对沈婠道︰「待你伤好后,本宫认你当女儿,」一顿,她想起自己还未成婚,长公主改口道︰「本宫还未成亲,你也不宜当本宫的义女。也罢,认你为义妹吧。年数虽是差得有些大,但也无妨。」
皇室里,相差二三十岁的兄弟也不是没有,皇帝就比闲王大了二十岁有余。
沈婠睁大双眼,「这……」
长公主道︰「本宫疼你,谁也休想能欺负到你头上来。你无枝可依,娘家势力单薄,本宫这儿便是你的依靠。待你伤好后,我再入宫向皇上请求,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封号,最起码县主是跑不了的。」
沈婠原本是想博得长公主的同情,没想到竟然换来了一个这样的好处。
「长公主之恩,婠婠永世难忘。」
长公主笑道︰「还唤长公主?」
沈婠抹了抹眼泪,道︰「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