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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老夫人听完沈管事的禀报,险些就吐了口血。采莺连忙伸手轻拍老夫人的背,递上一杯温茶。老夫人没有接过,直直地看向沈管事,「此事当真?」
沈管事道︰「是裴公子身边的随从前来通报的。」沈管事也很担忧,这好端端的去个寺庙,怎么一回来就被人掳走了,且所有护送的护院通通都被杀了,如今大姑娘和她身边的两位丫环都不见了踪影。
沈管事看了看窗外。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夜空漆黑得像是一团墨。
若是大姑娘再不回来,怕是这辈子也只能跟庙里的姑子爲伍了。
沈管事说道︰「不过裴公子已是派了人手前去相救,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兴许已是在回来的途中了。」
这有何用!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采莺手上的茶杯,她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心情,她吩咐道︰「快,加派人手出城搜寻,务必要把大姑娘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屍!」
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原以爲沈婠好歹是知分寸的,现在却遇上了这样的事,这前程也算是毁了!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沈婠,无端端的去什么寺庙,真是惹祸精。不过老夫人转眼一想,这沈婠每回都能化险爲夷,运气好得教人难以置信,兴许这次也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老夫人又吩咐道︰「动静小一些,莫要这么快让其他人发现了。」.
只不过老夫人的希望是落空了。
裴渊的目的本就是让人人皆知,好逼迫沈婠事后不得不嫁给他。他让卫节去了沈府通报,自然不会放过其他广而告之的机会。
很快的,整个京城都知道长公主身前的红人沈大姑娘别匪徒给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各路人马冒雨摸黑出城寻人。
沈婠幷不知道现在沈府乱成一团糟了。
她此刻浑身难受得很,手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似的。她浑身时冷时热,仿若冰火两重天。
沈婠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她的脑子里迅速闪过许多场景,有上一世的,也有这一世的,更多的是她在平南侯府后院里被欺侮的场景,她孤立无援,没有能力护住自己肚里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的一次又一次看着他们离去,然后自己痛不欲生。还有裴渊满是恨意的双眼,她在黑暗里大喊,跟她没有关系,不是她的错,你报错仇了!可接下来,场景又是一变,竟是在兰华寺山崖边挣扎的裴渊,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说,他是不知情的,上一世的我幷不是我,你报错仇了。
不同场景重叠,她的尖叫声,裴渊凶狠的眼神,裴渊无辜的表情,一样一样地叠加。
沈婠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承受不住了。
「啊……」沈婠无意识地呓语。
她又呻吟出声,脑子里的混乱和身上的疼痛让她十分难受,「疼……」
裴明泽睡得很浅,在沈婠不停地翻来覆去时,他就已是醒了过来。他从地上坐起,目光所及的沈婠脸蛋红扑扑的,裴明泽顿觉不妙。
他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再往下一摸,身子也在发烫,像是火一般。
裴明泽大惊失色。
「婠婠。」
沈婠痛苦地呻吟,「疼……」
她又在说︰「孩子,我的孩子!裴渊,你不得好死!」她伸手胡乱地挥舞,又惶恐地道︰「我想救你的,是你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裴明泽后悔跟沈婠解释了,他不应该跟她说的。刚才她面色平静,且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他以爲她已经想通了,未料她只是把心事埋藏在心底。
看着沈婠在挣扎,裴明泽的心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没入一样,他好心疼眼前的婠婠,上天不该这么待她的,让她承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承受。
「婠婠,别怕,我在。」裴明泽抱起地上的沈婠,他环住她的身子,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不怕,都过去了,以后的事情我替你扛着,他再也害不了你。」
有泪水从沈婠的眼角沁出。
裴明泽垂下头来在她眼角处轻轻一吻,瞧见自己手背上的红疙瘩,裴明泽哂笑一下,也不在意了,他温声哄着︰「婠婠不怕,恒之在。」
明明方才还是可怖的场景,转眼间就消失殆尽。
沈婠幷没有听清裴明泽在说些什么,可裴明泽温柔的声音却像是黑暗中燃烧起来的一把火,驱赶了她心中的恐慌。
她没有意识地呢喃了句,「恒之。」
她的手紧紧地攥紧裴明泽的衣角,像是个孩子一般。
裴明泽松了口气,语气更是轻柔地在她耳畔边说着话。沈婠渐渐地平静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裴明泽伸手轻探,额头还是烫热的,不过身子却也不像之前那么烫了。
他得想个法子退了她的热。
裴明泽环望四周,只有岩壁和泥土,而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药物。
蓦地,沈婠眉头一跳,她呢喃了个字。
「冷。」
话音未落,她便往裴明泽靠近了一点。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觉自己处於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身边倏然出现一暖炉,她恨不得手脚幷用趴上暖炉,扭动着身子,汲取温暖。
沈婠扭呀扭呀扭,总算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她蹭了蹭脸颊,心满意足地蜷缩在裴明泽的怀里。不过这却苦了裴明泽,他是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眼前又是自己心悦的姑娘,即便晓得她有病在身,可她这么扭动,仿佛有一条滑腻的小鱼儿在撩拨他的心。
某一处亢奋地扬起。
裴明泽十分窘迫,偏偏沈婠什么都不知,睡得一脸满足。
裴明泽心想得早日把她讨回去当媳妇,这么受苦实在不是办法。不过现在也只能忍着。裴明泽无奈地看了沈婠一眼,微微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姑娘,心里默默地摒除杂念。
以前他厌恶女人的碰触,闻到脂粉味时便想作呕,潜移默化中也不知何时得了个这样的怪癖。他原以爲世间最爲丑陋的不过是勾心斗角,尤其是宫里的妃嫔,爲夺圣宠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手刃亲生骨肉。可现在他却觉得怀里的姑娘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连她偶尔耍些心机,用些手段,他都觉得是再可爱不过。
今日得知婠婠被掳走,裴明泽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裴渊所为。
那一刹那,裴明泽是前所未有的恐慌,生怕自己冲一步就要与她婠婠天人永隔。他也今日方知,他不仅仅心悦於她,而且无法想像她不在人世的场景。
裴明泽低头凝眸望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婠次日醒来时,一睁眼映入眼底的便是裴明泽的脸。
火已是灭了,有稀疏的阳光懒懒散散地透下,他微微垂着头,轮廓是如此的分明,闭着的眼,挺拔的鼻,还有薄埂的唇,都像是精雕细琢一般。
沈婠眨也不眨地看着裴明泽,她不禁想起初见恒之时,他白衣墨发,在桃林间的凉亭轻抚琴弦,像是误入山林的谪仙。而如今,她却能这么近地看着他,还能得到他的喜欢。
过了会沈婠方反应过来,她昨晚明明是睡在他旁边的,怎么醒来后却跑到他怀里来了?
沈婠的脸颊微红,刚轻轻地动了下,裴明泽就已是被惊醒过来,瞧见沈婠红着脸,他心里一惊,连忙伸手一探,额头不是烫热的。
他松了口气,又问︰「可有哪儿不适?」
沈婠说︰「就是伤口有些疼,我昨晚是发热了么?」
裴明泽道︰「不要紧,已经退了。现在天亮了,览古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寻来,到时候再让容铭给你看一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可能会有些闲言蜚语……」
沈婠低声道︰「我已是让霜雪去寻了长公主,就是不知长公主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裴明泽沉吟道︰「长公主有愧於你,想来不会拒绝。只不过长公主心思难测,即便她不帮你,还有我。且无论世人如何说你,你都是恒之的婠婠。」
沈婠低笑一声,脸颊红得似烟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