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回昭文苑的路上,有一道穿廊,两人幷肩往前走时,遥遥瞧见卫启泓跟秀娘两个立在廊口,举止亲昵,似乎是在谈论什么。

卫启濯与萧槿经过时,卫启泓见弟弟对他视若无睹,笑道:「启濯怎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呢?莫非还在为昨日之事记怪我?」

卫启濯转头睥睨他一眼,不作理会。萧槿朝卫启泓略略一礼,正欲跟卫启濯一道离开时,就听卫启泓在后头道:「我知道启濯的心结何在,其实也不必气恼,生孩子这种事说不好的,兴许弟妹明年就能怀上了呢?纵然明年怀不上,还可以等后年……」

卫启濯蓦地转头,冷冷乜斜卫启泓:「兄长若不想伤上添伤的话,最好闭嘴。」

其实卫启泓昨日出宫时说的话很是讥讽。卫启濯让他慢些走,卫启泓就看着他笑,阴阳怪气地说他要赶回去看看秀娘,她如今有了身子,要加意照料,不似卫启濯这般,家中只一个娇妻,无儿无女的。

卫启濯当时就想揍得他满地找牙了。但那会儿身在皇宫,又有文武群臣在场,他不好当场跟卫启泓打起来。后来他放任卫启泓挤入人群,看着卫启泓被人踩踏,心里也激不起什么波澜。

自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忍让这个兄长。卫启泓眼皮子浅,见不得他比他好,无论在哪上头都想压他一头,尤其是举业,但凡他哪回考业胜过他,他就在暗地里对他横挑鼻子竪挑眼的。於是他自敛锋芒,晦迹韬光。倒不是他怕了他,他只是想少些麻烦,也让父亲少些爲难。

卫启泓想借粉头那事让他跟卫启渢掐起来那回,他也只是警告了卫启泓。他知道兄弟俩一旦撕破脸,最难受的人就是父亲。父亲生他养他,将他一手抚育成人,他不想让父亲伤心。

之后,不论卫启泓对他如何摆脸色,他也权当瞧不见。真正激起他对卫启泓的怨怒的,是那回卫启泓让父亲撞到廊柱上的行径。他那个时候对这个兄长已经没什么情意可言了。事后,他听在场的小厮跟他复述,才知道卫启泓在看见父亲流血倒地时,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担心父亲将此事泄露出去毁掉他的仕途。

生身父亲的死活居然排在前途之后。

这种人,自私冷漠到骨子里。

但他昨日还是提醒了卫启泓。因为他父亲就在一旁,并且一直对他让众人慢行抱有不解,他不想让他父亲想到别处去。只是他没想到,卫启泓蹬鼻子上脸,居然拿他媳妇没孩子的事来讽刺。

不过是因爲没有旁的可说的了,只能在这上头刺刺他而已。

卫启泓并不怕卫启濯,他还真不信卫启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再打他一顿。

卫启泓轻笑道:「怎么,启濯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么?竟因此威胁自家兄长?」

卫启濯觉得卫启泓还是伤得轻,待要上前揪住他添点颜色,萧槿忽然道:「大伯说的很是,这种事急不来,我跟夫君也未曾急过。所以我不太懂大伯究竟是打哪里看出夫君有心结的,可否请大伯赐教? 」

卫启泓一噎,旋笑道:「启濯适才打我跟秀娘身边经过时,神色不豫,我揣度着兴许是因爲启濯瞧见秀娘有孕,有些触景伤情了。」

萧槿也笑道:「大伯这思路好似有些不可理解,大伯昨日才与夫君争持过,夫君今日瞧见大伯,心绪一时难平,难道不是很正常?大伯这般牵强附会,传出去说不得还会有人认爲大伯因着要添丁,便骄矜得失了分寸。届时将大伯当个笑柄就不好了。」

卫启泓被她这一番挖苦说得顔面扫地,气得满面涨红:「你!」

萧槿面上笑意不变:「大伯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当爲众子侄之表率,还望大伯下回开言之前三思而行,不要落了脸面才好。」言罢,转向卫启濯,轻声道,「夫君,咱们回吧。」

卫启濯偏了偏头。难道是错觉,他怎么总觉着萧槿今日格外温柔。

卫启濯跟萧槿走远后,卫启泓才冷着脸悻悻离开。

他忽然有点妒忌卫启濯,妒忌他有那样天姿国色又伶牙俐齿的娇妻。郭云珠那种没人气儿的木头要是能有萧槿一半好,他也不至於每回上她房里跟上坟一样。

回了昭文苑,卫启濯与萧槿一道用膳时还夸她能说会道。萧槿摆手,随意道:「这些话你甩出来不如我甩出来有用,我只是该出口时就出口。何况,我以前常跟人杠,这些於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卫启濯面上的笑倏地一收:「你指的是卫启渢?」

萧槿瞧见他那神色,心里咯噔一声,埋头扒饭:「当我什么都没说……」

卫启濯绕过桌子将她抱到腿上:「你是不是想激得我醋意大盛,为欢好增些情趣?」

萧槿听他说起这个,面上酡红一片。

他如今什么姿势都敢试,除却让她坐上来自己动以外,还尝试了许多高难度动作,有一回甚至一把抱起她,让她双腿环在他腰上,双臂勾住他脖颈,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边走边做,

萧槿觉得他可能是将学术研究的精神投入到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因为他时常一本正经地跟她探讨交流角度、力道和时间等问题,真正是教学相长,共同进步。

萧槿赧然之余,又想起了卫启泓的问题。

卫启泓气量狭小,如今跟卫启濯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了,那么这兄弟两个大约之后还是要走向前世的结果。或许最后卫家的爵位还是由卫启濯来承袭。

至於秀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萧槿印像不深,不晓得是因爲那孩子没保住还是早天了。

永兴帝上回秋猎时得过卫启濯的援手,这回卫启濯又交代内侍们防患於未然,虽然最后还是因内侍不重视而发生了踩踏,但永兴帝还是对卫启濯大加赞赏一番,幷在命人携赏慰问受伤臣子时,额外给了卫启濯一份新年贺礼。

这已经是皇帝第二次单独给卫启濯送礼了,众人闻讯惊羡不已,皆道卫家这位四公子将来恐怕前途不可限量。

上元将至,但永兴帝没心思去消闲,他还得操心么女含山公主的婚事。他去年九月时便敕谕礼部预备遴选驸马之事,盘算着正好今年正月或者二月完婚,但挑上来的那些,他瞧着都不大满意。

不知道他的眼光是不是被朝班里那几个人养刁了,他总觉得那些待选子弟的形容气度没一个可称上乘的,光是摆着就不太好看,因而有些头疼。

自正月初十起,东华门外开始闹花灯。朱璇的禁足令解了之后,一直规规矩矩地待在宫里,到了初十这日,便嚷着要出去看花灯。永兴帝见她这阵子确实老实,将她舅母沈氏唤来,嘱咐她带着朱璇出去逛逛,但定要好生看着她。

萧槿也打算出门。上元是个好日子,可以逛夜市又可以撒狗粮,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立在院子门口略等了卫启濯片刻,就见他款步而来。

衣冠济楚,容色充盛,清清泠泠,萧萧肃肃,仿如月华凝成的璧人。

如果忽略掉他极力往衣袖里塞东西的举动的话。

萧槿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按住他的手:「你在藏什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