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赵斌惶惶不安时,他挥了挥手道:「下去吧,若是军府里再传出这种事,本王头一个便处置你。」
赵斌劫后余生,长长地松一口气,退了下去。
江衡留在室内,仍在思考赵斌的那番话。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连赵斌都能看出来,旁人难道看不出么?
仔细一想,他确实对陶瑾过於宠溺了,自从她搬进将军府后,他的底线便一步步退让。搁在以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偏偏它是真的,他确实在无底线地纵容陶瑾。
再这么下去,不止是赵斌,阖府上下应当都能看出来。
*
两个月之后,从长安送来了好几封家书。
是上回陶瑾写给陶府和楚国公府的回信,听管事说在江衡那里,陶瑾听后,趿着丝鞋便往瞻云院去。
后头白蕊急得直跺脚:「姑娘,您倒是先把鞋穿好啊!」
可是她哪等得及,好几个月没跟阿娘见面了,更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如今她的家书寄来,叫她怎能不着急!陶瑾一阵风似的卷进瞻云院,院内仆从还没看清人影,她便已来到正室,「魏王舅舅!」
屋里的下人告诉她:「郡主,魏王目下正在兵器库里。」
兵器库是瞻云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面存放着江衡十几年来收集的各种兵器,各有特色,是江衡的心头好。陶瑾闻言,一口气来到兵器库门口,站在门前气喘吁吁:「魏王舅舅你在吗?管事说阿娘的信在你这里,我来拿信的。」
里面传出江衡的声音:「进来吧。」
兵器库门口连个侍从也无,盖因这地方宝贝得很,江衡从不许人出入,连李鸿李泰都不能。如今他却原因让陶瑾进来,可见陶瑾对他的意义不凡。
直棂门未关,陶瑾推门而入,外面摆着一张桌几,没什么不同。转到一扇门后面,便见房间四周都悬挂着各种各眼的兵器,刀剑匕首,枪戟长鞭,还有一些锋利精致的暗器。冷兵器反射出森森光芒,险些晃花了陶瑾的眼。
她顾不得细看,走到江衡跟前:「阿娘的信呢?」
江衡正坐在矮榻上抆拭一柄长刀,刀身轻薄,削铁如泥。她走得近了,江衡担心伤到她,便把刀收进刀鞘里,一低头恰好看到她鞋子只穿了一半,蹙眉道:「怎么不穿好鞋就过来了?」
陶瑾跟着低头,「我这不是着急嘛。」她又问了一遍,「魏王舅舅我阿娘的信呢?你给我吧。」
江衡道:「在书房里放着,等下回去给你。」
言讫,陶瑾转身便要去他的书房,被他抬手拉住。他把她摁在矮榻上,一本正经道:「把鞋穿好再去。」
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下人看到了她的模样,姑娘家竟连这都不注意,江衡实在头疼。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腕为她提上丝鞋,两边都穿好之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日后不得再有这种情况。」
陶瑾恍惚应一声,脚腕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
好不容易拿到家书,陶瑾数了数共有三封。
一封是楚国公府,一封是陶府,还有一封是谁写给她的?陶瑾纳闷地看了眼署名,发现是来自瑜郡王府,这倒让她吃了一惊。
瑜郡王还会给她写信?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於是先把这封信拆了,里头只写着一句话——
好好养病,早日回长安。
左下角落款是段淳。
陶瑾受宠若惊,虽然寥寥数语,但还是有些感动。看来段淳是真把她当妹妹的,哪怕她来了松州,他都没有忘记她。
接着是拆楚国公府的信,字是殷岁晴写的,陶瑾甫一看到熟悉的字,便觉眼眶一热。殷岁晴把府里近来的状况说了一遍,告诉她殷如身体健朗,让她不必挂念;三舅母上个月有身孕了,不知这胎能不能生个闺女……再后来才是她的话,她让陶瑾在松州听江衡的话,凡事不可任性而为,好好静养,过不多时便能回长安了。
陶瑾扁扁嘴,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江衡就在旁边,她不好意思哭,揉了揉眼睛继续拆下一封。
这是陶靖的信,陶靖平常看着沉默冷静,但对妹妹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是思念关心。他说家中一切都好,顺便提起孙启嫣,也没出什么问题。信里提及陶临沅只是一句待过,并未细说,想来也没什么事。
陶瑾细细读完之后,终是放心了,刚要抬手,便有一只手掌伸到跟前,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看个家书也能哭?」
陶瑾一摸,果真留了一脸的泪。
小不点哭时不声不响的,江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毫无缘由地抽疼。
她吸了吸鼻子,「魏王舅舅不懂,这叫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江衡没有出声,谁说他不懂?
他现在便忍受着这样的折磨,情不自禁,一发不可收拾。
*
寒来暑往,天气从秋入冬,陶瑾迎来了在松州的第一个冬天。
松州在南方,刚入冬时淅淅沥沥下了几场小雨,天气益发寒冷起来。这种冷跟长安不同,潮湿中夹杂着阴冷,陶瑾适应不来,生了好大一场病,在床上卧了半月有余。
把病养好之后,不知不觉间便要迎来她十四岁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