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祈缚明拒绝的干脆利落。
那好吧。
既然不能留下来,那她总可以去看看青奴跟姨娘吧?
清欢回王府没两天,就备好了谢礼,亲自去往相府,答谢这几日相爷的关照。
姨娘的病情每况愈下,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到了这把岁数,她逐渐地忘记了许多,有时候就连照顾她这么多年的青奴都不认得了,更别提是自己曾经有个女儿的事情。
能够忘记可真是太好了,再也不会怀念,也不会难过。最怕的就是忘不掉,钝刀子在心头肉上割,就这样还嫌不够。
对於清欢的再次到来,荆相的反应十分冷淡,简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清欢看完姨娘就跟在他身后,「相爷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跟聂靖做了什么交易么?」
「与你无关。」
「谁说与我无关,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他的确还不知道。
他与青王夫妻互相信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交恶的关系,这么多年来青王夫妻过得多么幸福美满,他孤家寡人就有多么凄凉。小郡主出生他也只是听说,而后得知太上皇赐了长安二字给小郡主做封号,其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任凭她叫什么,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小郡主多年来不曾到燕凉,熟悉她的人在荆相面前都亲昵地叫宝儿,是以他并不知她的大名。
先前几日,他也是叫她做郡主,连她名字都不曾问过。
清欢看着他快步往前走,大声道︰「我叫清欢!」
荆相的脚步停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像是没听清,又问她︰「你说你叫什么?」
「清欢。」
她又重复了一遍,「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欢。」
荆相总是枯寂如死水的眼睛里终於有了些许波动,他许多年不曾再听过这个名字,眼前这个鲜活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叫他整个人都变得颤抖起来。
「相爷到底想做什么?」清欢上前一步。「也许她并不想看见您这样做,何苦来哉?」
可是荆相的失控也不过是眨眼之间,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转身离去了。
清欢这一次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叹了口气。早知道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打动,因为这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她身在其中,也无法改变。
她和生前的她不一样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荆相回去后,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许久,他第一次没有把时间用在读书上,他手上拿着毛笔,笔尖蘸上的墨水滴在上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一个泥泞的墨点子。已经多久了呢?
他活了多久了?
她走了多久了?
这些年来,他试过很多法子,可是既无法唤回她的魂魄,亦无法叫她入梦。可他又不想这样死去,死的晚了,怕是在地府都追赶不上,若是浑浑噩噩将生前事忘了,他也不愿,所以他想到一个荒谬的、异想天开的方法。
既然不能死,那就不要死好了。
世人求长生,是为富贵荣华,帝王求长生,是为千秋万代,他却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不能相认也没有关系,他要做她足下的泥,耳畔的风,眼前的树,那样就够了。
再续前缘,这样的想法,他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