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表白
因此云歇这一路波折,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宣离手下那些妖魔鬼怪的纠缠,命都被江寻意吓没了半条。此时终於找到了人,不管不顾地将他狠狠按在了自己怀里,立刻觉得整颗心都踏实下来。
宣离魔君那一掌打的结结实实,一瞬间云歇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却犹自不肯放手,只是紧紧抱着江寻意,知道怀中之人无事,肩背剧痛,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把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忍不住一笑。
江寻意乍然见他,先是有些惊喜,然而很快想起了宣离魔君的话,立刻又觉得莫名别扭,於是推了云歇一下。
这一下没用多大力气,云歇不肯放开,只管搂着他不动,江寻意却突然觉得脖颈上有些湿润,抬手一抹,竟蹭了满把血,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挣开云歇手臂,反手将人扶住,急声道:「云歇,你伤的怎么样?」
云歇用手背抆了一下唇角,勉力笑道:「小伤。阿寻,你扶我起来,咱们一块收拾了他。」
宣离魔君冷笑道:「云歇,咱们两个之间,先死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江寻意见云歇面如金纸,显然受伤极重,听见宣离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心下大怒,从他手中抢过明河剑,二话不说便向宣离魔君刺去。
这一下又狠又快,用力极大,但漫说旁人,便是连江寻意自己都只为了一泄心头怒火,半点没有想到宣离魔君竟然会被这一剑刺了个对穿。
更没有想到,明河剑竟然是一把断剑,剑锋只剩下了半截!
他惊讶之下差点忘了拔剑,直到宣离魔君放声狂笑起来,这才抽回明河,架着云歇向后倒跃两步,警惕地瞧着这个突然失心疯的大魔头。
其实宣离魔君更是有苦说不出,他那一下虽然重创了云歇,但同时也被对方竭力回击出来的反震之力伤的不轻,还未调息过来,江寻意的长剑便雷霆一般地劈了过来,丝毫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受创之深可想而知。
他狂笑着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本君成名几百年,没想到屡次栽在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手里,真是报应……可是江寻意,二打一……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江寻意没有回答,因为随着对方的话音,宣离魔君周身骨节忽然爆豆一般地响起,一阵黑气渐渐从体内漫溢开来。
江寻意失声道:「不好,他要自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这一刻没有想到什么主角,什么任务,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不会死,他只是下意识地知道云歇不可以死,不可以有事!
兄弟、爱人、任务目标……无论是哪一种感情都没有关系,起码在这个世上,云歇是唯一的、唯一的那一个……
无数思绪一掠而过,其实所能拥有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将目光在对方面上转了一转,多少次绝地之中险死还生,江寻意并不怕死,他唯一的遗憾只是自己再一次死在云歇的面前,怕是又要带累着他心里不舒服。
可是就算他再悲伤,终究是可以活着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对不起啊,云歇……
江寻意飞身上前,宣离抬手拍出,被江寻意一推一挡,出指疾如闪电,暂时封住了他天突和神封两处要穴,跟着一把抱住宣离魔君,用尽全身灵力压制住对方欲散逸开来的魔气,两个人一同向旁边的断崖滚下去,竟是打算同归於尽。
云歇伤的不轻,本来靠在树上调息,突然见到这样的场景,一瞬间只感到天旋地转,想要喊对方回来,倒岔了灵力,先是呛了一口血出来。他急急呛咳了两下,已经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别过去……你、你别过去,算我求求你了……阿寻!」
距离隔的远,江寻意本没听见云歇的喊声,此时此刻却心有灵犀一般地回了下头,远远看见对方神色焦急,恍恍惚惚的时候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宣离魔君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次真是到死也没能问问云歇了。
这一瞬间,江寻意忽然发现自已原来也是舍不得死的。
身子急速下坠中,他突然发觉马上就要摔到崖底,但宣离魔君却没有了动静。如果这样的话,他没有被自爆波及,反倒先摔死了。
本来抱着英勇就义的心跳下来的,这可太浪费感情了。江寻意连忙翻身跃起,凌空击了一掌消解下坠的冲力,衣袂生风,轻轻落在了地上,扔下宣离喝道:「你搞什么鬼!」
「本君本来最想杀的是云歇,江公子却着急忙慌地替他出头,你这样,可让人怎么下得了手?」宣离魔君倏忽压低了声音:「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也会心软……」
江寻意挑起眉头,警惕地看着他。
宣离魔君躺在地上,大量的黑气从他的七窍冒出,他的声音微不可闻:「陈立和你师父不是我杀的……我对你是真……」
声音戛然而止,半空又跃下来一个人影,人未落地,手中的断剑已经飞出,不偏不倚地戳入了宣离的心口,没有容他说完最后一句话。
江寻意几步上前拽开云歇:「云歇,你怎么搞的,跟下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他……呃——」
云歇面沉如水,挥开江寻意的手,反而转过来按住他的肩膀瞪着他:「江寻意,你什么意思,你又打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一回?你打算让我再生不如死一回?咱们俩到底他妈有多大仇,你要这样对我?!」
江寻意知道自己理亏,难得有些弱气起来,呐呐道:「我是不想让你涉险……再说了,你不是受伤了吗?」
「那你、你就没受伤?你知不知道让我看着你受伤比他娘的我自己受伤难受多了?!对了,你之前还背着我夜探焰极门——你这人——」云歇气得连说话都不清楚了,额角青筋直跳,霍然扬起手来,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分外清脆,云歇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江寻意:「……」
云歇舍不得打江寻意,心里又恨自己没有护好他,给了自己一下子还不解气,转身看见宣离魔君的屍体,又过去重重踹了两脚,那本来就是被针线缝制成的屍体顿时散了架,成了一堆屍块。
江寻意:「……」
那点愧疚烟消云散,江寻意觉得自己没错,他还是看不出来云歇浑身上下到底哪一根头发丝喜欢他了。
云歇回过头,看着面前那张他十分熟悉的、却又怎么看也看不腻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良久,他暴躁的心情终於平复下来,眼底怒色褪去,慢慢流转出万般温柔,低声道:「我不是有意要冲你发火,只是你可知道,我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乱箭穿心,也不愿你受半点伤害……江寻意,我喜欢你,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江寻意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所以你过去说的那些都是……」
即使事先已经知道了,但想一想这是和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人,称兄道弟,并肩作战,突然要给对方换一个角色,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你那不是和我逗着玩吗?」
「你不信?」云歇深吸了口气,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满口胡言乱语,从来就不觉得我说的是真的。可是江寻意,我云歇虽然不像你一般语出必诺,但你好好想一想,关於你的事情,我何曾有过虚言?其实一直以来,以为我在开玩笑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江寻意定定地看了云歇一会,出人意料的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歇憋了太久,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缓过劲来,想想自己刚才说过什么,顿时紧张成了一根木头桩子,连喘气都不会了。他脸上好歹还依靠着多年的定力勉强维持住了面瘫一样的威武霸气,心中却是惴惴,小心翼翼地揣摩着江寻意的神情,只觉得似乎对方一句话就能判定他的生死。
其实他活了这么些年,一直杀伐果断,任意妄为,尚在少年时就被无数人高高地捧着,根本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可是没法子,他只是太喜欢、太喜欢江寻意了,喜欢到自己都变得卑微。
这番装模作样糊弄糊弄别人还可以,江寻意和云歇认识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他那副人模狗样之下怂的不忍直视的内心,忽然间「噗嗤」一笑,几分纠结几分不解全部都没来由地烟消云散,只觉得既然把小命捡了回来,这世间的事开心就好,实在无需想那么多。
他伸手勾了勾云歇的下巴道:「你板着脸干什么,这是想和我打一架吗?还不赶紧给大爷笑一个。」
云歇素来知道江寻意性子烈,本来就要顶不住了,比起那样柔肠百转的暗恋,他更怕对方就此与自己割袍断义,本想说点别的来挽回刚才的蠢话,这时候一愣,顿时忘了下面要说些什么。
江寻意的手指仍然放在他的下巴上,那一块肌肤上的感官一时间被无限地放大,云歇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冷玉般的指尖上面温润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