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唐鸥扶着檐下的柱子,心里有些难过。

张子蕴不为所动:「你不是还有弟弟和妹妹吗?你死了,他们就没有大哥了。」

沈光明不出声,低低地抽泣着,随即那声音又变闷了,似是重被什么东西堵上。

之后两日,几乎每隔一个时辰便重复这样的哀求和妥协一次。唐鸥无计可施,只好呆站在外头。林少意劝他:「学会了就好了。」

唐鸥犹疑道:「若他学会了,真成了杀人喝血的妖怪,如何是好?」

林少意翻了个白眼,沉默。

唐鸥又自顾自道:「我下不了手的。」

林少意讶然:「下什么手?」

唐鸥:「帮他了断。」

林少意哭笑不得:「你傻啊?了什么断,他要是我朋友,他若是想喝血,老子就去给他找,翻天覆海给他找。下什么手,你想让他变成鬼回来找你?」

唐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慢慢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张子蕴开门,拖着沈光明出来了。

仅三日时间,沈光明整个人的气色都萎靡了下去。他脸色灰白,眼下是深深的一圈灰黑,手脚仍是无力,要倚靠在张子蕴身上才能走动。那件体面整齐的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手臂上都是血痕,胸前和脖子上数道抓伤,而十指都是干涸的血。

「带他去洗洗。」张子蕴说,「我饿,有吃的吗?」

林少意以为唐鸥会去服侍自己师叔,却看到他走到沈光明身边搀着他,自己只好带着张子蕴去厨房了。

唐鸥抓了抓沈光明的手。很冰很凉,和他师叔身体的温度非常接近。他初始心里的那一点点难过,此时又加深了一点。

若不是自己硬带着他来子蕴峰,也许不会出那么多事。细细究起来,像是自己害了他。

「去洗澡。」唐鸥说,「我让少意烧水。」

「热水不行。」沈光明摆摆手,说话的声音嘶哑虚弱,「我现在不能碰……热的东西。你走开点,别贴着我。」

唐鸥连忙放开手。

他带沈光明到了溪边。沈光明只觉得自己浑身是汗和血,脏得厉害,跪在溪边就掬水洗脸。春溪流水仍冰凉,但令他感觉惬意。他脱了身上衣服,咬着牙扯开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因为体温下降,那疼也是冲钝的,他撕开了,看着血渗出一点点,才觉得痛。将上衣束在腰间,他慢慢用水泼自己胸前。

正洗得艰难,唐鸥哗啦啦地踏入了溪水之中。

他半蹲在水里,撕了沈光明的一副衣襟,浸透水之后给他抆拭身上的血迹。胸前、腹下,都是沈光明自己的抓痕,有的深有的浅,令人不忍。

沈光明默默任他给自己清洗,上身都洗好了又捋起裤脚。腿上倒是没什么伤痕,因为他构不着。张子蕴用棉被将他裹紧,他只能在被子里疯狂地抓挠自己发痒、疼痛和酸胀的身体。

「唐鸥。」他哑着声音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了。」

唐鸥抬头看他,发现他神情很认真。

「我……我生不了娃了。」沈光明嘴巴一扁,想哭又忍着的样子,「张大侠说练了这个就不能成亲生孩子了。」

唐鸥哭笑不得:「你想这个做什么?」

沈光明抽抽鼻子,好容易把情绪平息下去:「我特别想要孩子。」

唐鸥泼水给他洗小腿上的灰尘,好奇问道:「为什么?」

沈光明想了想,似是有些羞赧:「没孩子,谁给我养老送终啊?我不知道我亲爹妈是谁,还在不在,以后沈晴嫁人了,正义又做官了,我怎么办?老了就没人管了,特凄凉,你家里那么有钱,你不懂的。」

他说着说着,想到自己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又想起这备受煎熬的三日,鼻头突然又酸了。

但他忍了回去。在唐鸥面前哭,又刚说了这些事情,实在丢脸。

「就这个吗?」唐鸥温和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没人管,就住到我们家里来。」

「不止是这个。」沈光明又絮絮地说了一堆话,大概是自己练了这个功夫之后,就要杀人喝血,不管怎样都成不了大侠客了。

他忧心忡忡:「我若是压不住喝血的想法,在路上见人就啃,那怎么办?张大侠的外门功夫没教我,我肯定会被人打死的。」

唐鸥站起来,膝盖以下湿漉漉地滴水。他将那破布在沈光明脸上抆了抆,问他:「那你现在觉得想喝血吗?」

沈光明认真想了想:「就有点饿。可能吧?」

唐鸥便将自己手臂露了出来,伸到沈光明面前:「喝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