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我忘记了……你也忘记了。」沈光明将裹着那物的布拆开,「说要送给你师父,作寿辰礼物的。」

飞天锦被裹在粗糙的灰色布块中,烛光照着它,几个字隐隐现出来,是「天长地久」。

唐鸥走近了,一时说不出半句话。

「做一件衣服给他好吗?」沈光明小声说,「挺冷的。」

清明早就过了。唐鸥此时才想起,张子桥走的时候正是清明的前两日。

第二日便是他的生辰,再过一天就是清明,天地万物蓬勃生长,清洁明净。

他弯腰将飞天锦拿起,把沈光明拉到床上:「你练功吧。」

沈光明见他神情沉重,语气低落,小心问道:「我做错了吗?」

唐鸥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我困了,你练功。」

第二天,他将飞天锦交到了张子蕴手里。

「没来得及送给师父,师叔,给你吧。」唐鸥说。

张子蕴看看飞天锦,没什么兴趣。

「你们去少意盟是吗?」他问。

唐鸥点头:「随林少意去看看。我很久没去问候林伯伯他们了。」

「那小东西呢?」

「一同去。」唐鸥说,「师叔,什么时候启程好?」

张子蕴注视着他。张子桥选了个好徒弟,唐鸥虽然不是张子蕴会欣赏的人,但他令人感到可靠。想到这青年於这十年间日夜与自己哥哥作伴,张子蕴枯瘦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温柔。

「你们去,我不去了。」他说,「我带你师父走。」

唐鸥一愣。

「你会走的,峰上没了人,挺冷清。」张子蕴说,「你师父虽然不喜热闹,但我……我不忍心。而且峰上死过人,还是个臭哄哄的和尚,他应该会不高兴。这十年中我在别处也有茅庐栖身,带他回去,我们待在一起,很好的。」

他讲得平静,唐鸥却忽的悲伤起来。

这与他知道张子桥身死时的悲伤有些不同,但根源彷佛是一样的。

但唐鸥并没有反对。他沉声道了声「好」,突然跪下来,给张子蕴磕了个头。

「我不是你师父,不用这么大礼。」张子蕴缓缓道,「以后想你师父了,就给他洒一杯清茶。他会知道的。」

张子蕴走的那天没跟任何人说。他掘出那具薄棺材,用飞天锦裹了,扛在肩上,慢慢走了。

沈光明被丹田内寒冷的真气折磨得睡不着觉,一面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功,一面在床上打滚。辗转中听到屋外声响,开门后便看到张子蕴的身影。

他仍着那日从院子里找出的旧衣裳,身上披一件沈光明觉得熟悉的外袍。

看那颜色,应是张子桥的。

他肩上一口棺材,姿态十分怪异,但走得仍旧轻快。晨曦穿破薄雾,千山葳蕤。

回头时沈光明看到唐鸥站在房顶上,正目送张子蕴。

「唐鸥。」他走到近前喊他。

「上来吗?」唐鸥问他。

沈光明笨拙地爬了上去,和唐鸥一起现在房顶上。

张子蕴的身影越来越小,沈光明突然开口:「他不许我喊他师父,也不教我别的功夫。」

唐鸥:「我教你。他把方寸掌的口诀告诉我了。」

沈光明惊喜地扭头看他。

林少意飘飘然地跳了上来。「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他说。

沈光明:「什么意思?我学问少,盟主解释解释?」

林少意正要开口,突然被唐鸥推了下去。

「别站那么多人,会塌。」唐鸥面无表情地说。

林少意:「不能推他吗?」

唐鸥不理,仍旧注视远方。张子蕴身影已消失在林中。有晨起惊鸟扑着翅膀,飞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