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衔蝉她们找过来的时候,周嘉行已经转身走远了。
看到九宁淋得透湿,坐在栏杆前抱着双臂发抖,衔蝉大惊失色,赶紧给她披上氅衣。
九甯想起周嘉行刚才那句话,想了想,没回蓬莱阁,掉头往周嘉暄的院子走。
保险起见,还是告诉三哥一声。
……
廊前雨帘高挂,曲廊深处,虯髯大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鄌主,小九娘肯定去三郎那里报信了。」
周嘉行站在幽暗处,目送九甯在婢女们的簇拥中走远。
受到惊吓,自然要去找哥哥诉委屈。
「不碍事,和他们无关。」
片刻后,他收回凝望雨幕的视线:「动手吧。」
虯髯大汉恭敬应喏:「是!」
……
雨中灯火黯淡,一行人穿过寂静的长廊,对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隐隐还有护卫的呵斥。
九宁抬起头,认出来人:「阿兄怎么出来了?」
周嘉暄浓眉紧皱,面色沉重,听到她带笑的说话声,快步走近,「苏晏呢?」
九宁一怔。
周嘉暄以为她被吓住了,摸了摸她脸颊,「刚才有婢女冲进阿耶的院子,说你撞到苏晏密会歹人,被他扣下了。」
九宁反应过来:方才多弟看到她惊动周嘉行和那个虯髯大汉,偷偷跑走,去找周百药告密了!
她无语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没准备把事情闹大,只想私下里和三哥商量,多弟这么一通告密,事情肯定瞒不住。
周百药知道了,周嘉暄带着人赶过来了,那周刺史很快也会被惊动。
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声响,阖府都被吵醒了,护卫擎着火把穿过长廊,人声鼎沸,乱成一片。
雨还在下,但已经听不见哗啦啦的雨声了。
浮动的灯火如流萤一般飘向各个角落,护卫们组成几班,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搜过去。
九甯有种预感,周嘉行的身份……要被揭穿了。
她道:「他走了。」
周嘉暄眼神示意护卫们分头去找人,看九宁头发、衣裳全湿透了,皱眉说:「回去换下湿衣裳,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他不会要亲自带人去抓周嘉行吧?
九甯想提醒三哥注意防备周嘉行,但又不能让两人正面起冲突。她刚才之所以敢惊动行动鬼祟的周嘉行,就是因为知道周嘉行不像多弟心眼小,只要不是真的得罪狠他,他一般不会起杀心。
怎么才能避免三哥和周嘉行对上呢?
九宁一个踉跄倒进周嘉暄怀里,搂着他撒娇:「阿兄,我有点怕,你送我回房好不好?」
她浑身冰凉,哆哆嗦嗦直打冷颤,白天又才伤了额头,周嘉暄自然不忍拒绝她,虽然心里惦记着苏晏那头,还是转身换了个方向,送她回房。
途中碰到大郎周嘉言。
下午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周嘉言越想越觉得家主之位只是个考验,悔得肠子都青了,正烦恼和弟弟动手、打伤妹妹的事传出去会遭到周刺史的厌弃,听说苏晏那个胡奴以下犯上冒犯九宁,心念一闪,带着护卫满府乱窜。
抓到胡奴,不仅可以显示他的能力,还能和九宁和解,同时可以树立他嫡长的威信,一举多得!
看到周嘉暄送妹妹九甯回房,周嘉言摆起长兄的架势,安慰他们几句,「回去等消息吧!」
九甯巴不得周嘉言碰一鼻子灰,没有理会他。
回到蓬莱阁,脱下湿透的衣裳,泡了会儿香汤,九宁挪到火炉床里烘头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周嘉暄喂她喝了碗驱寒气的姜汤,哄她躺下睡。
九宁睡是睡了,却揪着他的衣袖不放。
周嘉暄无奈,只能留下陪她,等她睡熟,轻轻抽出袖摆。
这时,门外响起一片惊叫声,紧接着房门被拍得震天响,「三郎,九娘,不好了,使君和阿郎被贼人抓走了!」
睡梦中的九宁猛然惊醒。
周嘉暄一下站了起来,走出去拉开房门:「怎么回事?」
报信的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苏、苏晏他们个个都是高手,他们抓了阿郎、大郎和使君,往祠堂的方向去了,他们还说让族里的郎君们都过去,不然就放火烧了咱们家的祠堂!」
周嘉暄瞳孔微微一缩。
「三郎,使君、阿郎和大郎在苏晏手上,其他房的人都赶过去了。」
周嘉暄镇定下来,问:「通知唐将军了吗?」
报信的人回答说:「通知了,唐将军说会马上派一千人过来帮忙擒拿苏晏。城门也紧闭,各坊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周嘉暄回头看一眼火炉床。
九宁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出去说。」
周嘉暄抬脚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叮嘱侍婢,「好生照料九娘,外面的事不要惊动她。」
侍婢恭敬应下。
周嘉暄带着惊慌失措的亲随离开,门又合上了。
九宁等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爬起来走到门边,透过槅窗往外看。
周嘉暄已经带着人离开,一行人背影匆匆,飞快消失在幽暗雨幕中。
九宁立刻回卧房,随意梳了个螺髻,穿上兽皮靴,披了件防雨的玄色龙纱斗篷,带上阿二几人,悄悄跟在周嘉暄后面。
……
周家的祠堂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身着甲衣的江州兵。
士兵们手执长弓,拉满弦,箭尖全部指向祠堂门口。
雨水顺着箭尖淌下,气氛凝重。
刚才周嘉行带着十几个黑衣人掳走周刺史、周百药和周嘉言进了祠堂,其他房的子弟陆陆续续赶到,负责保护刺史府的唐将军接到消息也带着士兵们赶过来,转眼间就将祠堂围得水泄不通。
周嘉暄赶到后,先去见唐将军:「里面是什么情形?」
唐将军道:「那个叫苏晏的,抓了人就往祠堂来了,不过好像没有伤人。」
周嘉暄揉揉眉心,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