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第25章 我是沐嘉树。

卫洵突然就沉默了,整个房间陷入到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过了半晌,他才慢慢道:“你叫我什么?”

沐嘉树道:“三哥,我是沐嘉树。”

瞬间的怔愣过后,卫洵突然站了起来,扑上去攥住他的肩膀,四目相对,月光照在他的眼睛里,里面期待、震惊、狂喜、哀痛……种种情绪被映的分明。

“我不会……又是在做梦吧?”

沐嘉树的手指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慢慢把手按在卫洵的手背上,耐心地重复了第三遍:“三哥,我是沐嘉树。我知道这套房子的密码是你的出生年份和我的出生日期加在一起,我知道你宿醉之后应该喝点牛奶,我知道从这里出去再过两条街就是咱们上高中的地方,学校旁边有一家麻辣烫,小学时你就带我去吃过……你,相不相信我……”

话还没有说完,卫洵已经一把抱住了他。他的一只手覆在沐嘉树的后背上,另一只手则死死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压,像是想把他整个嵌入身体里。

卫洵紧紧地抱着他,喃喃道:“就算你是鬼过来带我一起走,我也认了……”

沐嘉树被他抱得紧紧的,挣也挣不开,只好靠在他肩膀上无奈道:“三哥,对不住,我还真是个人。”

卫洵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又抱了他一会,突然把沐嘉树推开了,狠狠地瞪着他:“你之前在我身边那么久,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沐嘉树,你他妈的居然敢骗我!”

沐嘉树瞅着他,也不吭声。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看上去面乎乎的,好像没什么脾气,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每次犯了错把人惹生气了,也从来都不知道解释,就是这样用那双黑漆漆地眼睛盯着你看,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卫洵继续吼:“这段日子你到底怎么过的!每天就吃那些破玩意?病好了没有?你还出来当保镖……真有你的,当个屁的保镖啊!缺钱找我要啊!喂,我问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穿这么少真的没问题吗?!”

沐嘉树:“……”

说来说去,他瞒了卫洵这么久,得到唯一的责怪也就是第一句话了,这让沐嘉树突然觉得自己跟卫洵比起来十分小人。

那么多的顾虑担心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的,算来算去,什么理性世故,在感情面前显得这样可笑。

这段日子,他思量忖度,重新一步步摸爬滚打地踏出新生,不断逼迫自己与过去划清界限,然而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旧人如故。

沐嘉树想笑,却在张口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倏然微微红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三哥......”

卫洵被这一声叫的心都要化了,本想说话却险些破音,他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半天才轻轻说:“我刚才问你话呢。”

沐嘉树的嗓音有些喑哑:“现在身体很好,除了有点烟瘾,什么问题都没了。”

他又说:“对不起。”

“既然知道错,当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卫洵终於没压住嗓子里的颤音,心酸与欢喜交织,一时间酸甜苦辣,俱上心头:“你小子......不愿意认我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沐嘉树小声道:“不是那样的。”

他用力地咬了下牙关,握住卫洵的手:“三哥,不是那样的。我......愿意认你,我每天都想着要不要告诉你这一切,应该怎么跟你说......”

卫洵鼻子发酸:“可是你之前一直没说。”

沐嘉树道:“我......”

卫洵喃喃道:“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是你都不告诉我......”

沐嘉树哑了一下,无话可说,终於苦笑道:“......是啊。”

他的表情又无奈又难过,慢慢地松开卫洵的手,卫洵却一下子把他按进了怀里。

沐嘉树伏在卫洵的肩上,在黑暗之中飞快地抬手,抹去脸上的一行水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每当夜里我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想起你们,我想把什么事都说出来,又抵不过心中的犹豫猜疑。我从来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反复掂量,权衡利弊,却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

不管表面上如何的若无其事,心里有些阴影总是难以抹去的,死亡那一刻,生命渐渐消逝的痛苦是如此清晰,以至於让他在夜间常常为过去的梦境而惊醒。

醒来之后,身边的环境是陌生,镜子中的那张脸也是陌生。他站在别人的身体里认真地审视自己,但,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沐嘉树有些不愿意承认,但他之前的所有犹豫冲疑,其实或许都来源於心中的软弱。

只不过在决定与卫洵相认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他要重新站出来面对过去的一切,很多事情如果始终无法避免,那他就不会再退让了。

沐嘉树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兄弟的相认只换来他片刻的失态,冷静与克制重新占领了脑海。

不知道是否察觉了沐嘉树的情绪,黑暗之中,卫洵忽然放开了他,一双手摸到了他的脸上。

在军中几年,卫洵的手指有些粗糙,动作却很轻,温柔地抚过他的眉间,鬓角,鼻梁,面颊......

沐嘉树冰冷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

卫洵捧着他的脸,轻轻道:“在我心里,你和原来的模样一点区别都没有。”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脸上还有泪痕,淡淡笑了笑:“我不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咱们不提这个了。”

沐嘉树愣了一会,吁了口气:“好,不提了!”

卫洵微笑,手指留恋地摩挲了几下,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蹭了蹭自己的眼角:“我去洗把脸。”

沐嘉树透过窗帘的缝隙扫了一眼社区里其他的房子,发现此时很多人家的玻璃上已经星星点点透出了橘色的光芒:“看来是来电了。我把灯给你打开。”

卫洵一震,连忙道:“不行!”

沐嘉树发出一个疑问的鼻音:“嗯?”

卫洵张了张嘴,半天才说:“那个,我怕光,先让我适应适应。”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只能借助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微弱月光才可以辨认出来彼此的轮廓,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沐嘉树道:“三哥,我说你真的没事吧?不会是……那个、真的产生的某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吧?”

“啧!想什么呢!”卫洵瞪了他一眼,轻轻捣了下沐嘉树的肩膀,“这话亏你说得出来。”

沐嘉树嘀咕道:“我觉得你也没有那么窍细的神经。”

“等等……”卫洵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真的产生某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合着你刚才说的那些,医生建议我去精神科什么的,都是骗我的啊?”

沐嘉树道:“……合着你居然真的相信了啊?”

卫洵:“……小崽子!”

这熟悉的称呼让沐嘉树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快先去洗脸吧。”

卫洵摇摇头,将沐嘉树扯到身边:“走,跟我一起去。”

沐嘉树道:“陪你一起去卫生间洗脸?不用了吧,怪挤的。”

卫洵道:“我怕黑。”

沐嘉树:“……”

他到底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还是陪着卫少爷洗了脸,抆干净,又精精神神地走回了卧室。

两个人摸黑肩并肩坐在床沿上,一人拿了一罐卫洵刚刚在冰箱里找出来的啤酒——虽然因为停电,这已经不凉了。

卫洵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说,你现在真的能喝酒了吗?”

沐嘉树道:“我这不是换了个身体吗,什么毛病都没有。也是凑巧了,这个人本来就叫沈树……”

他把重生回来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卫洵讲了一遍,包括自己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说出真相的原因。

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坦白,就不会说一半留一半,在某在地方上含糊其辞,反倒更加引人疑虑。

“操!”卫洵听到后面,扬手就把啤酒罐子掼了出去,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恼火道,“居然真是庞兴!我他妈真想弄死他!”

沐嘉树太了解他了,早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看见卫洵扬手,他立刻手疾眼快地一探胳膊,正好将还没有打开的啤酒抄在了手里,随手放在了一边。

卫洵狠命喘了几口气,在原地转了几个来回,好不容易才把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了下去,然而还是憋得胸口一下一下的闷痛。

事实上要不是沐嘉树在身边,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强行冷静。

沐嘉树也不劝他:“所以说我一开始在你身边看到庞兴的时候非常震惊,并且摸不准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一开始想,你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不就是全部都知道……”

“不是。”卫洵一下子听出了他话中隐藏的深意,,“你还怀疑过我会害你呢?”

说实话,起初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沐嘉树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开始……是有点草木皆兵。但看到你的脸之后,我就再也没法继续怀疑是你杀我了。三哥,这件事的确是我想差了……你要是不解气的话可以揍我一顿,尽管下狠手,我现在的身体还比较抗揍。”

卫洵摇头叹息,没有怪他:“那时你说上楼换衣服,我们怎么可能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能出事,结果你半天没下来,我刚要去找你,就看见庞兴把你给背下来了。我、我当时真的是……魂飞魄散……”

沐嘉树道:“他背我?”

他问了这一句,没等卫洵回答就自己反应过来,庞兴肯定是怕被别人怀疑,看着他停止呼吸之后想再装个好人立功,这才把他从房间里弄了出来。

这一招乍一看很高明,但也容易露出破绽,真是弄巧成拙。

果然卫洵道:“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没时间琢磨这些。后来过了一阵子,我反复回想那天的事情,庞兴说他是见你回了房间好久没有下楼,担心之余上去敲门。但谁都知道,这二楼都是主人的私人空间,什么时候他想去就去了?而且就算他不懂规矩,那天家里又人多事忙,没人拦他,那么难道他发现敲不开门之后不应该第一时间报告我或者是沐叔叔、浩倡他们吗?哪有自己破门而入的道理,倒像是提前知道你会出事了。我倒没想他会有胆子害你,只是觉得他知道什么。”

“所以你就把他放到了自己身边,打算把那个幕后的人揪出来。”

“对。”

卫洵胸中燃烧着一把熊熊的怒火,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但脸色依旧十分沉郁,说话时的口气也比往日低沉:“我假装感激他试图救你,把他调到公司之后对他十分厚待,就盼着这人哪天能露出马脚,可惜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收获,我爸那边盯得又紧。唉……后来你来了,我就表现的对你青眼有加,那么庞兴心里一定会担心你影响他的地位,说不定会露出什么破绽……”

他顿了一下,又跟沐嘉树解释:“不过那就是一开始,后来我对你那样,都是情不自禁,我就是觉得沈树很像你。言行举止,都像。”

沐嘉树没在意那些,但从卫洵的话里,他可以感受到对方花了多少心思来查这件事,拍了拍卫洵的肩膀,把酒打开递给他:“三哥,敬你一个。”

卫洵提了提唇角,接过来之后喝了一口,动作忽然定住了,半天没有说话,沐嘉树奇怪地抬头,发现他有些怔忡。

“三哥?”

“我想起来了,所以说,那天我说话的时候,沈树的确已经是你了吧。”卫洵道,“你一醒过来就挨了一顿打?我居然……我居然看见了你都没反应,还扔下几张钱就走了……靠!”

沐嘉树笑道:“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原来就是这事,行啦,早就过去了。这个沈树偷了人家的钱,挨揍也是应该的。我替他挨一顿打,他给我一条命,怎么说都是赚了。”

卫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嗯。”

沐嘉树笑了:“别吭哧瘪肚的,想问什么就问吧,十几年的兄弟了,你用这么小心翼翼?”

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正在一点点回升,卫洵终於有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这沈树的家境不太好吧?你现在手头的钱够不够?要不要我……”

“你要干什么?养我啊?”沐嘉树笑着说,“得了吧,没有那么困难。如果我想,自然有生财之道,现在去你们公司当保镖,这不是想找条接触过去那个圈子的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