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江城谣 春温一笑 2753 字 2个月前

第038章

「十四郎,一个没料到,便能令你推脱掉所有的责任么?」任江城轻柔又带着责备的声音仿佛又回响在他耳边。

桓十四郎心中一阵迷茫。

从来没有被哪家的女郎这般训斥过,但是居然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并非信口开河……

任江城忙走过去,「杜大夫辛苦了,我炖了鸡汤给你,很补的。」

密室门口放着高足方桌案、几张胡椅,杜大夫坐在胡椅歇了会儿,脸上露出笑容,「小丫头还算有良心。」任江城张罗着命人端温水过来,打开食盒将饭菜摆上,杜大夫告诉任平生、桓广阳等人,「他还在发烧,凶险的很,若是能熬过今夜,应该也就没有大碍了。至於他能不能熬过今夜,老夫也不知,看你们的造化吧。」之后,他便洗了手、脸,端过任江城递给他的鸡汤慢慢喝着,一脸享受的表情。

任平生叫了几名下属过来,命他们把萧庆正抬走,「小心,莫碰触到他伤口,请位善治外伤的大夫过来。」下属答应着,小心的抬着萧庆正走了。

任平生和桓广阳关心伤者,进到密室之中探视。桓十四郎犹豫了下,也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进去了。

杜大夫由着他们三人进密室,并没说什么。他觉着手中的这碗鸡汤味道很美,笑着问道:「小丫头,为什么普普通通的鸡汤,你熬出来也这么好喝啊?」

「我心灵手巧呀。」任江城自吹自擂。

「真不害羞。」杜大夫一乐。

任江城献殷勤,「杜大夫,这个鸡汤能给伤者喝么?他受了伤,是不是也要补补。」杜大夫摇头,「他肚子才被缝起来,喝的什么鸡汤。待过两天之后,肛门通气,肠胃蠕动,再进食不晚。小丫头你就别惦记他了,这个人现在归我老人家管,什么时候该上药,什么时候该进食,我心里有数。」任江城吐舌,「原来是这样啊,我差点闹笑话。」

她往密室的方向看了看,「关键就在今晚了,对不对?也不知这位秦参军到底行不行。杜大夫,我阿父一直很从容的,今天却流露出焦虑之色,可见这位秦参军很重要。您帮帮他。」热呼呼香喷喷的鸡汤入腹,杜大夫心情好了许多,仔细想了想,道:「该缝的伤口我给缝,该用的药我也给他用了,端看他本人求生之念强不强。他是陵江王的参军对吧?家眷大约不在京城。若不然,让他的心爱之人过来陪着他,或许会大不一样。」任江城眼睛亮了,对啊,电视剧里不是总这么演的么?生命垂危的病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爱人坐在床沿深情的看着他,深情的诉说美好往事,过往的一幕一暮浮现眼前……到最后病人眼中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或是病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活过来了……

「我去跟阿父说。」任江城坐不住了。

杜大夫见任江城说走便走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他的鸡汤。

任平生和桓氏兄弟正低头察看秦参军的伤势,任江城过去牵牵任平生的衣袖,「阿父,有话跟您说。」任平生便跟着她往外走了几步,低声问道:「怎么了,阿令?」任江城把杜大夫方才的话说了,「……秦参军有没有心爱的、很在意的人在京城?如果有,那便叫过来吧,帮着他挺过今夜。」任平生轻轻叹气,「秦参军父亲的在京为官,他的父母、妻室、子女全在杏花巷居住的。不过,秦父秦母年迈,他的妻室闺中弱质,子女又小,故此阿父未曾差人知会。」任江城傻了眼,父母年迈,妻子柔弱,孩子年龄小,那真是叫谁来也不合适啊。毕竟,若来了人是要鼓励伤者呼唤伤者,不是来哭哭闹闹痛不欲生的……

「秦参军的夫人到底有多柔弱?」任江城想了想,秦参军伤得很重,随时可能咽气,让老人家来面对心爱的儿子,说不定会再出两桩人命,让幼小的孩子来面对垂死的父亲就更不合适了,未成年人需要呵护和关爱。还是秦夫人要好一点吧?毕竟她是成年人、青年人,比老人和孩子应该强一点……

桓广阳还在察看秦参军的伤势,桓十四郎却偷偷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他,哈着腰,脚步高抬轻放,走到任江城父女二人身边侧耳倾听。

「阿父也是听同僚讲的,秦参军的新妇性情懦弱,被家中妾室欺到头上,也隐忍不言……」任平生声音小小的。

「这便难办了。这般懦弱,见到丈夫伤的这般严重,吓也吓死了。唉,这可如何是好,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到哪里找出一个秦参军的心爱之人来陪伴他、鼓励他?」任江城黛眉微颦。

桓十四郎忍不住插嘴,「这有什么难的?这事好办的很啊。」

任平生面色不悦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桓十四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偷听,言行失当,讪讪的笑了笑,「任将军,八娘子,我的意思是……秦参军家里不是有妾么?父母、妻室、子女都不便惊动,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她过来算了。」见任平生面色愈加不善,忙加油添醋的解释,「任将军您想想,秦参军若醒不过来,我固是一身麻烦,您也痛失好友、同僚,且愧对陵江王殿下,对不对?咱们得想方设法让他好起来,不能在今晚无声无息的去了,让萧庆正奸计得逞。想要他熬过今晚,光凭杜大夫的药也不行,还得弄个秦参军的至亲之人陪着他,让他无论如何舍不得走,咬牙熬过来,您说对不对?」罗罗嗦嗦说了两箩筐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讲道理,试图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任平生一直冷着脸,没有理会他。

任江城也和他这偷听别人说话的人无话可说。

桓广阳道:「阿奴。」

桓十四郎立即住嘴,不再唠唠叼叼自说自话惹人厌烦了。

任江城灵机一动,问道:「阿父,秦参军的儿子女儿唤作什么?」任平生告诉她,「秦参军有一子一女,年纪都不大,一名平儿,一名安儿。」任江城喃喃,「平儿,安儿。」她缓步走了过去,凝视秦参军那张憔悴不堪、没有生气的面庞,声音清柔,「秦参军,你一定要熬过今晚,一定要醒过来,知道么?你父母已经年迈,妻子性情懦弱,若再没了你,你的平儿怎么办?你的安儿怎么办?你一双尚在稚龄的儿女便会无依无靠了啊,你忍心么?秦参军,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很煎熬,你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痛的,痛的恨不得去死,恨不得长眠不醒。可是,有幼子幼女的父亲没有资格这样,想想你的平儿,你的安儿,一定要振作起来……」

密室中点着数枝巨烛,烛光下的任江城面容稚嫩中透着圣洁,美丽得无法形容。

桓十四郎呆了呆。

任江城的话很幼稚,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会觉得很好笑,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床榻上那张如金纸般颓坏的面庞,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忽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太污浊了,伸出衣袖掩鼻,摒住了呼吸。

桓广阳搬过一张胡椅放在床榻边,用衣袖仔细拂拭过后,向任江城客气的做了个手势。任江城点头致谢,在胡椅上坐了,语气越发深情,「秦参军你知道么?幼儿若是没有阿父阿母呵护,日子定会过得苦不堪言,你的平儿,你的安儿,当然也是一样的……」

任平生鼻子一酸,转过了头。

阿令说的是她自己吧?可怜的阿令,幼时没有阿父阿母没有在她身边保护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任平生转过头去之后,正好对着密室门口。

这时他才发现密室门口默默站着位身披玄色斗蓬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材高大,姿貌伟岸,风度不凡,气势逼人,他面容并不显得如何骄傲,却自然而然的显现出了一种久於上位者的威严和尊贵,令人生出敬畏之心。